高羽骑着马,带领火铳队前往县衙。
整个县城死一般安静,只有高羽的马蹄和火铳队整齐的脚步声在四周回荡,房屋的缝隙处偶尔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但还不等自己看过去,又躲藏了起来。
这让高羽微微皱眉,此前他就接到哨探队的汇报,说大田县被张山祸害的很惨,城中居民恐怕只剩三千之数,但汇报归汇报,终究不如自己身临其境来的真实。
这是第一座他打下来的县城,自然是要作为地盘来经营的,府衙那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
半年后福王朱由菘的南明小政权就将在满清的铁蹄下覆灭,别说吴之屏一个巡抚,哪怕福王降下圣旨,自己不理会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只要自己不明着造反就成。
可现实的情况浇了高羽一盆冷水,县城如此残破,不需要自己救济就烧高香了,贡献钱粮兵员怕是不用想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
不过高羽还是要盘点一番的,看看这大田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朝有不修衙的传统,衙门往往破破烂烂,而大田县的县衙就更加了,张山这个土匪头子自然看不上这种地方,几个月没人署理,都坍塌了,瓦片掉了一地,蜘蛛网上挂满了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甚至长出了一尺多高的野草。
说是县衙都没人信,破庙还差不多。
“大人,这地方也太破了,不如另找一处民宅吧?”胡天峰看着破的不能再破的县衙,皱眉道。
高羽摇头,道:“它就算是一处废墟,也是一县的中枢所在,清理一下吧,就在这里办公。”县衙代表的是朝廷权威,自己在这里办事,才能借用这股权威。
“是。”
胡天峰领命,立刻派人进入县衙清理打扫,把掉落在地上的大匾重新挂起,又找来干净的桌椅,重新摆上衙堂。
高羽一看差不多了,便道:“把人都带上来吧。”
胡天峰再次领命,派人去了县城监牢,张山占领大田县之后,因为一开始就有被招安的打算,所以并没有将县衙一众官吏杀掉,而是关在了大牢。
不多时,一众县衙的大小官吏就都被带了上来,其中一人还是抬着上来的,正是大田县知县涂昌翎。
涂昌翎年五十多,浙江会稽人,天启年间中的举,花了不少银子捐进得了一个县丞的官,一点点熬资历,升官成了大田县的知县。
张山突然攻入大田县,他来不及逃走,被张山抓住羞辱了几回之后便中了风,眼歪嘴斜,不能言语。
这些哨探自然跟高羽汇报过,高羽一看,心说这风中的好,涂昌翎要是没中风的话,自己要吞下这大田县还有点麻烦。
不过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高羽急忙起身,拉住涂昌翎的手说道:“下官高某来迟,让涂知县受苦了。”
涂昌翎虽然不能言语,但神智还算清醒,用力握住高羽的手,张嘴“啊啊啊”了几声,流出两行浊泪。
高羽拍了拍涂昌翎的手,“下官奉巡抚大人之命前来驱逐张贼,大田县已被光复,县衙的事下官会代您暂时署理,涂大人安心养病,无须担忧。”
涂昌翎“啊啊啊”又言语了几句,但无人能懂他想要说什么。
高羽自然就当他是客套了,道:“涂大人,一切您都放心吧,巡抚大人那边,下官会代您禀明的。”言罢便对胡天峰道:“将涂大人送回府上,好生休养,派人日夜值守,以防残贼袭扰。”
“是,大人。”
刘二虎领命,立刻带人将涂昌翎抬了出去。
之后高羽巡视左右,只见眼前这群人个个饿的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甚至有些人光站着,便已是摇摇欲坠。
大牢里面的条件自然不会好,加上山贼敲诈勒索,他们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被扒了一层皮。
高羽回到案后一拍惊堂木,喝道:“大田县县丞、主簿何在?”
人群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有些高瘦的人急忙上前,道:“下官大田县县丞王守志,幸的大人解救,不知大人名讳衔职?”高羽一身绿袍,能看得出是个官,但却觉的十分眼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官。
高羽道:“高某乃平南巡检使司巡检通判,受巡抚大人举荐,领授将仕郎,目前平南地区的贼事,由某与某父平南巡检司巡检使一同署理。”
何守志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高大人。”
高羽和何守志虽然都是正八品,但高羽领有授衔,有衘者为大,称呼一声大人名正言顺。
“下官大田县主簿文咏会,见过高大人。”又一人走出,相比于何守志,却圆胖了许多,几个月竟然没让他饿瘦,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面露奸猾之色。
高羽点点头,道:“目前大田县刚刚光复,贼势依然严峻,加上涂知县卧病不能理事,高某将暂时代行知县署理县衙事务,直到知县大人病情恢复或府衙另做安排,二位大人可有异议?”
“大人解民之倒悬,功莫大焉,下官无异议。”何守志躬身道。
文咏会瞟了一眼高羽身边杀气腾腾的巡检队,咽了一口唾沫,道:“下官也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