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6章 军营刁斗风沙暗,新妇琵琶幽怨多(2 / 2)上命昭唐首页

而且立太子这件事,至少也得等占领关陇巴蜀再考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操心储君作甚。

鼓励完龙兴、豹子两都,圣人又打马继续往前。

“万岁!”将士们以槊杆击地,大喊。

这是英武军左右厢五千铁甲战兵,上回岐山一战,正面迎战邠人的,便是英武军健儿,表现甚佳,已被纳入步军司——变相夺了王从训他们的兵权。

小王如今的职位是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教练使,今后步军司的兵马都归他教练,比起原来的一厢指挥使高了很多,但平时的统兵权没了,除非打仗——没办法,这世道一个马贼可能都有野心,何况小王曾经也是个跋扈杀材。

虽说现在改造了不少,但你不能给机会——不早早趁机会调整,建立制度,等小王以后手握精兵数万,即便不想造反,不愿辜负圣人,谁知道他手下的匹夫们会不会脑袋一热来个“教练为天子”?

便是郭子仪,朔方军不也经常吼着欲为大帅图万世计。

仆固怀恩、朱泚、李怀光这些人的例子摆在那——兵马给得太多了,那不是爱,是在害人。

收敛乱七八糟的想法,圣人翻身下马,从武夫们面前走过,拍拍这个,看看那个,用力捶打他们的肩膀胸膛:“好健儿!”

“好圣人!!!”军士们拿了赏赐,振臂高呼。

“野战岐、邠两万沙场老卒,怕不怕?”

“怕他不是好汉!”一名列校骂了声,拔刀大吼:“杀他个人头滚滚!杀他个户户发丧!”

“杀他个人头滚滚!!!”英武军大队跟着高声叫嚷。

旁边的龙兴、豹子两都河东将士听到,忍不住鼓噪了起来。圣人若真能拿大伙当自己人,不吝赏赐,有功便赏,便是为他卖命又如何?给大帅是卖,给圣人也是卖!代北健儿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

赫连卫桓、康令忠、扎猪、枭等将领颇感惊讶,没想到圣人在军中有如此号召力。这五千英武军铁甲战士,面貌之刚硬,装备之精良,士气之旺盛,不输汴贼。若诚心为圣人效死力,当为决胜之军。

咚咚咚!

鼓乐角号齐鸣,圣人登临点将台。望着底下如潮涌动的勇士,精神亢奋。

抚离乱之民,立太平之基,捍神器之重。内剪群凶,外镇四夷的中兴,就从今日开始吧!

“岐、邠、同、华各路贼人屡犯京城,野兽之心食之不饱!何也?长安富饶也!有他们想要的财货美女!朕的皇宫,你们的妻女,他们都想抢,都想玷污!”

为天子效忠的道理他懒得讲。但是弄死惦记自己娇妻美妾和家产的隔壁邻居,有种的男人都会干。自黄巢以来,藩镇来长安扫荡就跟秋游似的。谁愿意隔三差五就被抢,谁愿意妻女被十几个匹夫挞伐得死去活来,最后下落不明?

“尔等皆乃蕃汉勇士。有斩将夺旗者,有突阵掠敌而还者,有击槊如游戏者,有听色射箭者,如翻墙跨沟如履平地者。我有如此好儿郎,夫复何忧?杀尽岐山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圣人抖了抖黄袍:“出发!”

“走走走!”军士们鼓噪震天,高喊着赶紧上路。

景福元年五月二十五,英武军、龙捷军、从直军、义从军等部20000将士依次开拔。出了永嘉里,路边站满了来送行的家属,还有很多百姓围观。

“一定要打赢啊。”灰袍小官面露忧色。

“良人,莫要担心我怀孕,我找了大夫。”挺着大肚子的少妇泪水不断。

“三弟好好打仗,多领点赏赐回来。”杵着锄头的农民不知说啥。

“你个不成器的孽子,可别像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让军法斩了脑袋。”白头老翁唉声叹气。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健儿们,万胜。”羸弱的读书人激动大喊。

武夫们昂首挺胸地行走在干道上,朝吏民露出“放心吧”的嚣张表情。

……

五月二十六日,步军司游奕使王绍戎来报,乱军过境盩厔县,即将入境鄠邑。

伪凤翔节度使司马勘武、伪邠宁节度使李元福发现了一个糟糕的现实。越逼近长安,军队越发难以控制,军纪形同虚设。已有许多士卒离开大队,冲入村落肆意发泄,特别是从大震关撤回来的9000邠、岐残军,报复心理极强。

还保持着基本建制的武夫们眉飞色舞,驱赶着司马勘武、李元福、李瓒等将帅,让他们好好指挥,以击破王师。若能杀进长安,大伙爽够了,就宰了圣人,拥你们做天子!

一如泾师立秦帝朱泚故事。

哈哈哈!

单单是劫掠奸淫杀戮,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了。

黔首庶民杀腻了,就杀朱紫贵人,学那黄巢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杀他个“血流成川,僵尸伏地。”

黑黝黝的村姑丑妇耍够了,温泉水滑洗凝脂的高门美女不能试试吗。

大帅发的破布太次,冲进大盈、琼林、延资库,抢蜀地江浙上贡的绫罗绸缎不行吗。

十将、兵马使、指挥使、节度使杀爽了,让那天子试试刀快不快,可否?

到最后,朝廷拿大伙没办法,不还是得重金犒赏,以图息事。大贼人安禄山、史思明、史朝义他们的部下,还被封侯拜相呢。

国朝兵变叛乱有成千上万次,却有几支贼师被剿灭了啊。

圣人有,我们没有怎办?

别人有,我们没有怎办?

抢!只要刀够快,要什么得不到!

“快!快!从速行军!”

“节度使呢,让他下令,日行三十里,俺等不及了!”

“司马大帅迟疑甚?届时你学那朱玫之辈,立个小皇帝捏在手里,当宰相。”

军士们不断吆喝,鞭打将领们,一旦步伐稍慢,便遭呵斥:“兵马使是不是有异心?节度使是不是不想带俺们打仗?”

岐帅司马勘武与邠帅李元福交换眼神,只敢在心里叹气。军队乱到这个地步,只要神策军稍有战斗力,大伙就等死吧!

凤翔节度副使张樊、衙内铁斧军都知兵马使李瓒、幕府节度判官何金一行人沉默不语——打输了是死,要么被王师杀,要么被乱兵杀。打赢了惹出勤王之师,也是个死。

张樊回头看了眼乱哄哄的长龙。

无边无际。

乱军的数量已经扩大到近四万人之巨!

一路不断有土匪逃兵入伙,更有那年前被裁汰的神策军加入,欲为向导——圣人夺了俺们的生计,让大家没有赏赐可拿,没有饭可混着吃,难道不该死吗?

五月二十六正午,圣人勒兵两万军于鄠邑以拒之,背靠白马河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