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落着黄豆，就是这些黄豆，让他们措手不及，刚一拐过街角就全滑趴在了地上，前面机枪一阵突突，一百多人就都死在这儿了。要不是后面的人及时把小钢炮架上，通通几发炮弹轰过去，及时把机枪端了，还不知在这得死多少人。

黄豆已经都蹚的没多少了，可走的时候还要多加小心，稍不注意就得滑个大趔趄。尸体也都搬到了一边，有自己人的，也有对面的，从衣服上能分辨出来。他想挨个看看都哪些人牺牲了，怎么也得把名字记下来，可是来不及，命令是死的，火速撤出四平街，不能耽误。就这样吧，王福国心里打了个嗨声，算是兄弟对不住你们了。

等快走到晓东中学时才知道师长马仁兴牺牲了，战斗一直是团长卢邦化指挥的。等到了化工厂，王福国见到了卢邦化。团长也是两眼通红，好几天没有睡了，谁也受不了。

卢邦化一看王福国，上来就把他一顿骂。“你怎么才撤下来？耽误了大事儿我毙了你。”骂完了才发现王福国也挂了彩，又心疼起来，口气缓和了一些：“福国呀，知道同志们心里难受，士气很低落，可你知道吗？国民党有九个师已经往这里集结，再不撤出来，就咱们西满、南满这点人都得让人包了饺子。”

“怕什么？咱们不是刚整编完，枪也有了，炮也有了，怕啥？”

王福国说的是他们刚接受了苏联援助的一批装备，又把日本人投降过来上缴的武器挑好的发给了战士们。

“飞机你有啊，有多少人够炸弹炸的，这几天死多少人你不知道？”

一提起死的同志，王福国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不吱声了。

“你赶快给我上担架，老老实实回北满治伤去，你治好了伤，仗有你打的。”

卢邦化说得轻巧，想撤哪有那么容易，国民党的九个师迅速地包围了上来，追着西满、南满支队的屁股打。军队被一次又一次打散，又一次又一次的整合，又被打散，好多部队都下了命令，化整为零，脱下军装，把枪埋起来，化装成老百姓，可就是这样还是被追捕认出来，俘虏的俘虏，枪杀的枪杀。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捕，进入北蒙境内休整。

王福国跟着医疗队一起走，刚开始还是躺在担架上，后来被追得也只能下地跟着一起跑，不跑不行，不跑就会被抓俘虏。伤口一直得不到救治，早已经化脓发炎，可在生与死之时，已经顾不上疼痛，人们都玩了命地跑。补给早已经跟不上了，这些人几天吃不上东西很正常，偶尔遇到好心的老百姓给些吃的，都紧着重伤员吃。没有营养和精力的战士们跑得更慢了，有时隔着山头能看见远处的国民党追兵，能听见闷声闷气的枪声。

不管了，只管往前跑，敌人也会累，他们也要歇着，他们歇着了，自己不能停，只有不停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眼看着护送医疗队的战士，一批一批的牺牲，王福国的心里真不舒服。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既保护了不了别人，也保护不了自己。

他们在跑的过程中发现山坡上有一群羊，一群没有主人的羊。可能放羊的人一见大批地过军队吓得躲起来了，毕竟这段时间整个北满都不太平，只要一打大仗就减员得厉害，不管你是干啥的，让军队给裹住直接就带走了，所以人们都躲了起来，这时候，羊已经不重要了。

王福国先看见的羊，他往山坡上一指，“看，有群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