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方成良正是裴大师的两名亲传弟子之一。因方成良为人良善,尊师重道,在玉匠一道上又颇有天赋,很是得到裴大师的喜爱,有心将自己经营多年的裴家银楼交给方成良来继承。
无他,裴大师虽然手艺精湛,被称为国手,却并没有子嗣,本地亦无其他裴氏宗族之人,所以他的银楼,只有选择自己信得过的亲传弟子来继承。
方成良、朱启贵也就是现在的朱老板乃是裴大师在云城本地收的弟子,两人都是七八岁就进了银楼。
裴师母此时在方嫂子的帮手下一番梳洗整理,又给她端茶送水,渐渐歇过气来。她满面羞惭,拉着方嫂子的手道:
“都怪我这老婆子糊涂,只因成良执意将玉匠手艺教给你,我便起了疑心,总以为你们夫妻俩是心大的,想吞了我们家银楼……再加朱守义他平素里嘴甜,总往我身边凑,我竟给迷惑了!”
方嫂子微微摇头,笑道:
“都过去这许久了,何必再提呢?师母今番离了云城,竟就走到我家来了,可见咱们是几生几世的缘分!依我说,您竟不必想着再往别处去,我怎样也还是您的徒弟媳妇,虽是之前您老人家不认,可这辈分越不过去,合该我照料您的!”
裴师母的眼泪才刚止住,这一听,几乎瞬间又喷了出来,摇着满头银发哽咽道:
“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这样的道理!若不是老婆子当年非要赶你们夫妇出银楼,你们也不必北上京都谋生,老头子也就不会介绍你们去给尚宫局做事,你们若不去尚宫局,自然也遭不了那番祸事……都怪我啊,都怪我糊涂啊!”
说着扯着衣服,再度哭喊起来。
方嫂子忙拍着她的背,抚着她的胸口劝慰道:
“师娘,都过去了,您且安心住下,有我俩一口饭吃,必有您老的活路!”
方沁湄这会儿基本把事情都听明白了,暗暗摇头,忙又去给裴师母拧了一块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
“师婆,您和小湄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小湄瞧您真是亲切得很!师婆您只管在这里安心住下,一切有我们!再说,这会子天都快黑了,咱们可不兴天黑的时候说出门离家啊!您且歇下,待会儿吃了饭,我们给您烧桶热水,给您擦洗身子,再给您把这身衣裳换了,您老舒舒坦坦地在这里住下,可多么好呢?我们这屋子不小,如今可是嫌冷清呢,可巧您来了,再不许说走的事儿!”
这番话一出,方嫂子心里暗暗点头,自己的姑娘果然懂事!
裴师母也停下了哭泣,不住地拿视线有些浑浊的眼睛细瞧方沁湄,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这也怪了,你不过和那朱牡丹一般的年纪,怎的如此乖巧?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吧!”
她们在屋子里叙旧说话,婉娘在外头听得分明,不免露出一抹不以为然来,心中暗道:
“真是婆婆妈妈,世子爷的银子,可真花得不是地方!”
经过方家母女的反复劝说,裴师母终于同意留下,因老人实在过于疲惫,梳洗完毕后沾上枕头就沉沉睡了。
…………
因家中常备的床如今就两张,晚上方沁湄说不得又和方嫂子挤到了一张床上。就着窗口微弱的星光,与院落中断续的虫鸣,方沁湄悄声问方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