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会长长孙的百日宴摆得讲究,三日的流水席,专门请人瞧过,都是晴天,所以这宴席就摆在了极为阔大的院落当中。
虽说只是商户之家,但石会长人脉广阔,自然各路人等都有来到,上至衙役官员,下至贩夫走卒,一一按其来历入席排位,井然不乱。
只有三进的院子,亭台楼阁一应不缺,占地极广,第三进院内有隔水的戏台与观景的阁楼,官员及富贵人等均在此落座。
第二进院子也有花可赏,木槿、月季、虞美人正应季,开得纷纷攘攘,与石会长平日有机缘的商会人等多集中在此。
外头的第一进院子最为热闹,一溜摆开了十几张大圆桌,凡是带了礼物来的,不拘什么人,都可以在此落座喝上几杯茶,吃上一顿饭,酒却是没有的只怕闹事。
这会儿石会长亲手抱了自己的孙子,满面红光地摇着扇子,坐在戏台对面的观景阁楼主位上。这楼上的都是石会长极亲近信任之人,不过二三十人罢了。
凉风习习,戏台那边几缕清音渐渐飘散开来,一派的富贵闲趣,悠闲从容。
几个积年的老友因笑着对石会长道:
“如今大郎也成材了,石会长快可清闲了!”
“正是正是,哎呀,羡煞人也!”
“石会长可要为长孙多多绸缪啊!”
石会长打了个哈哈:
“似我们这等人家,虽是积蓄了些财力,到底根底尚浅,需要从根本上入手,子孙辈若能上进,那是极好,若没有这个福气,便做个富贵闲人,也是使得的。”
石会长一脸慈祥,瞧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旁人听了,自是一番吹捧。
这会儿,刘掌柜和门房老姚却也到了,刘掌柜与石会长极是相熟,早迈步上了观景阁,笑声宏亮:
“老石啊,今日这番热闹,必能在咱们津南城县志上书写一笔啊!”
“刘兄到了,快快,这边落座!”
石会长起身,示意刘掌柜在自己身旁落座。
刘掌柜将自己胖大的身躯塞进椅子里,拿衣袖扇了扇风,就着石会长的手细瞧了一番石会长的孙子,抚掌笑道:
“这娃儿,一表人才,是个有福的!来来来,我这当干爷爷的见面礼!”
早有随从送上盖着红布的托盘来,一掀开,里头满满当当金的银的,手笔阔大。
石会长致谢之余,面容却是平静,似他这般,仅仅送这些黄白之物已是寻常不过的了。
刘掌柜早知晓他是这等情形,因笑道:
“老石啊,看来小弟这份礼不过尔尔,哎,兄台莫解释。小弟要说的是另一桩趣事,就在方才进门之时,有个小女子给石会长您送了一份礼物,扬言会长您要是瞧了这份礼物,必能派专人请她入席,小弟动了好奇之念,想瞧瞧到底她送了什么,让她这般有底气!”
“哦?竟有此事?礼在何处?”
石会长来了兴趣。
门房老姚忙上前一步,将那只荷包递送上来。
石会长将孩子转给一旁伺立的奶娘,拿过荷包捏了捏,笑道:
“从荷包绣工来看,实在一般……哎?”
他将荷包打开,取出了其中的玉锁,稍一摩挲,只觉触手生温,是块品质上乘的美玉,再细一瞧玉锁背面的文字,石会长的眼睛不由缓缓眯了起来。
“这,还真是有心了……自言此地生儿女,不嫁金家即聘周?”
子冈玉牌,以浮雕工艺见长,花纹精致繁复,若是雕琢文字则气韵生动,令人见之忘俗。这方小小的白色玉锁,就以浮雕手法将辛弃疾的鹧鸪天鸡鸭成群晚不收雕琢其上。
宋辛弃疾鹧鸪天鸡鸭成群晚不收
鸡鸭成群晚不收。桑麻长过屋山头。
有何不可吾方羡,要底都无饱便休。
新柳树,旧沙洲。去年溪打那边流。
自言此地生儿女,不嫁金家即聘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