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来到上书房,听门口的侍卫说陛下已经在里面了。
他整了整衣冠,踏进上书房,一眼便瞧见燕宁正晃着小脑袋背书,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位陛下小小年纪,却有些喜怒无常,就连徐太傅有时在他身边也要小心翼翼。
徐太傅看了马岩一眼,见对方对自己微微一笑,便放下心来。
他也大抵猜到了为何燕宁今日心情不错,因为——明日便是祝中丞离京的日子。
徐太傅清了清嗓,按照惯例,他每日都会引用一个典故来引入今日的课业。
而燕宁最爱听的,便是古往今来的年轻帝王,如何摆脱权臣与后宫的掣肘,将所有权力集于自己一身的故事。
课业结束,徐太傅正要告退,燕宁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叫住他道:
“太傅,你袖子上那是什么?”
徐太傅低头看了看,笑道:“陛下,一个补丁而已。”
燕宁歪了歪头,不解道:“补丁?莫非是京城时兴的风尚?”
徐太傅解释道:
“陛下,这可不是什么风尚。平民百姓素日里穿的衣裳破了,舍不得买新衣,便会在破出打上补丁,这样一件衣裳便能穿得更久些。”
燕宁听懂了,又有了新的困惑,问徐太傅:
“你家很穷么?”
徐太傅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一旁的马岩适时开口:
“陛下,老太傅一生清贫,家中每日只食青菜白粥,还时常接济穷人,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听闻去岁过年,朝廷的春赐下发延误了几日,老太傅还是去向鸿胪寺的绍大人借了三斗米,一家人这才好生过了个年。”
燕宁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震惊。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官员年俸皆有定数,朕也不能擅动国库。”
燕宁说着,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徐太傅,“此玉是朕的私物,拿去民间,应该能换不少银两。”
徐太傅连忙跪下推辞,“陛下,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
燕宁却道:“听闻民间学子求学,都会以‘束脩’作为拜师之礼。朕是天子,徐太傅是天子的先生,这块玉佩便算作学生给先生的束脩,有何不可?”
徐太傅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敢收。
马岩轻声笑道:“老太傅,陛下这是感佩于您的清廉,更希望天下百官都能以您为表率。您若执意不收,岂不辜负了陛下一片赤诚之心?”
几番劝说之下,徐太傅终于颤颤巍巍捧起了那只玉佩,老泪纵横,表示一定会为陛下鞠躬尽瘁,万死难报陛下之恩。
……
徐太傅直到走出宫门时,还在抹着眼泪。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人,对他施了一礼,恭敬道:
“老太傅,御史台的大人请您前往湘岚酒楼,赴祝中丞的践行宴。”
徐太傅打了个哭嗝,泪眼婆娑地问:“老夫与中丞大人素无往来,赴的哪门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