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过是一群临时征调来的老百姓，这辆车上只有驾驶员才算正经大兵，他对你们负责。这里的负责，有两层含义。

“在到达目的地并完成任务之前，如有临阵脱逃或拒不服从命令者，将受到当场枪决的处分。”这是你们得到的警告，除此之外，还有一瓶水和一块巴掌大的“饼干”，至少隔着包装袋捏起来很像。

武器在车厢里，到了地方才发，至于制服防弹衣头盔之类压根没有。一堆人穿得五花八门，从运动服到西装都有，你偷来的是一套夹克和休闲裤，尺寸刚刚好。

主人逃走时肯定非常慌乱，才会把装证件的钱包拉在衣服里，被你捡了漏。你自作聪明抠掉了证件上的照片，反正到处都是一副人心惶惶世界末日的景象，慌乱之中即使不带证件也情有可原。连只穿了内衣裤的人都有，相比之下你算是逃难人群里比较体面的那一类了，但这似乎并不是登记的军官没指出你冒名顶替的原因。

他的的确确楞了一下，不过也就那么一下，之后便敲击键盘噼里啪啦把你登记进了电脑，顺便要求你在摄像头面前站直了。

“补拍照片”，你记得军官是这么说的。

对于用来充数的炮灰没必要寻根究底，你由此得出的推测相当阴沉。

装甲车压到了由一棵倒下的行道树和房屋残骸组成的路障，随之而来的剧烈颠簸震醒了肖恩，他连忙用力拉住炮塔外的扶手，免得掉下去后被“当场击毙”。在重新拉好扶好的过程中，肖恩无意间和旁边的人有了短暂的目光接触，他忙不迭给出了笑脸，别人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

这辆装甲车顶上连他在内共计五人，个个阴着脸只看眼前那么一小块，没人交头接耳，连东张西望都省了。

在持枪士兵的大声呵斥乃至强拉硬拽下被迫与家人分离，所有人的心情都遭透了。这不就是抓壮丁嘛，没想到在电视里看了无数次，如今还能亲身体验。

唉。肖恩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看起来像自己国家，实际上根本不是的鬼地方最好别在枪上玩什么花活，否则事到临头发现不会用，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敌人是谁？等见了再说吧。

肖恩腾出一只手掏出“饼干”，用牙齿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下去。恩……尝起来也像块饼干，不是别的东西。包装上写着字的就是饼干，还夹心口味呢。

正如头顶上的天空，也是蓝天白云大太阳，该有的都有，而不该有的……

一团外蓝内白的椭圆形焰火拖着硕长的尾巴，划过了他刚刚准备欣赏的晴朗天空，落在了后面很远的地方。落地后的蓝光迅速膨胀，继而发生爆闪，以升腾的蓝色光晕为中心，一团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转瞬间便扑向了肖恩。同时冲过来的，还有无数的灰尘与碎石子。

装甲车最起码也有十几吨重，可肖恩依旧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离心力。爆炸声把他耳朵都快震聋了，等缓过来后才意识到刚才忘记了喘气，差点没被憋死。

难怪大家都坐在车顶，肖恩立刻就懂了。

“所有人抓稳了！”司机在前面吼道，这会儿他已经探出了头开车，是压根不信任装甲车的防护能力。

自前方的地平线上升腾起了更多的蓝色焰火，于光天化日之下划出了一道道明亮炫目的抛物线。肖恩试着去看却发现做不到，因为实在太晃眼了，相比之下，太阳简直是个小丑。

深感震惊的肖恩死死抓住炮塔外的铁栏杆，眼睛再次对上了旁边那人，这回对面没了冷漠与哀怨，那男人瞪大了眼回看肖恩，双方都被吓得忘了眨眼。

第二波轰炸撞进了地面，把装甲车掀起了半米多高，肖恩至少在两秒钟内脚下没有踩到东西，只剩下手还死拽着栏杆不放。等落地后车顶只剩下了三个人，不包括和他眼对眼的那位。

爆炸掀起的烟尘随着冲击波迅速扩散，让人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同时无法视物与呼吸。肖恩闭眼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肚子，他用尽全力抓栏杆抓到虎口发麻，指甲全嵌进了掌心里。

肖恩忍到肺快要炸了才重新喘气，这时司机已经把装甲车开出了烟尘的笼罩范围，驶进了一片依然是残垣断壁，但尚未被轰炸波及的地方。

剩下的三个难兄难弟一一对视，劫后余生的确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司机根本没停车的意思，威力堪比榴弹炮的蓝色焰火同样停不下来。在装甲车后面百米不到的位置，成吨的建筑物残骸又一次被炸上了天，整片大地犹如沸腾的油锅，他们则是锅里面急于逃离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