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神明抛入世间的祝愿。
丝丝点点不掺杂任何泥泞,绵绵密密浸润着世间万物。
温汝韵托腮倚靠在窗棂前,细密的雨丝顺着风的指引,轻柔地吻过她的眉眼和唇间。
雨带来间续不断的凉意让她愈发痴迷,忍不住挽起左手的衣袖,伸出手去,感受雨更多的柔情。
无言的惬意柔化了眉目的微涩,她半闭着眼,长睫忽闪,氤氲的水汽落在其上。
这些时日,温汝韵的伤痛渐渐痊愈,隐隐之间,她的记忆时断时续地翻涌出来,错乱的记忆时序让她茫然无措,她一度感到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如梦似幻。
心绪起伏跌宕,她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望见院落一角忽的出现一抹窃蓝。
满目的青绿一失色泽,她的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
静谧的窃蓝衣袖随着步伐摆动,似那一汪澄澈的湖水在她眼前翻涌,她的心在这一刻也随之跌宕。
那一抹窃蓝暗藏汹涌,她怕再入眼,自己会深陷其中。
她不禁撇过头去,将目光移向别处,想要掩饰眼中的动容,却又不自觉地再度看向愈走愈近的他。
她望见他眼里缱绻着笑意,似乎还未看破自己假饰的波澜不惊。
殊不知在他眼中,她早已是那泅泳的鱼儿,在他的心海之中无处遁形。
鬼使神差之间,她喃喃地开口道:“灿若朝光浮于水……”
恍然间发觉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温汝韵赶忙移开视线,可再度回首四目相对,她率先败下阵来,想要在身边拿点东西,却手足无措地空抓了几下。
“这是怎么了?”虞江亭俯身轻握温汝韵的手腕,她的慌乱与羞赧在他眼前一览无余,他也心知肚明,“才几日不见,为何同我生分了?”
“没……没有。”
温汝韵反握住虞江亭的手,赌气似的将他拉近,轻薄的雨丝顺着风飘入窗棂,二人的衣裳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许。
“温汝韵,可否同我去散心?”
温汝韵听到虞江亭这般唤她莫名感到有些陌生,看他那副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随即她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虞江亭,我们走吧。”
她眼前的那抹窃蓝消失了,下一刻他奔进屋里,抬手将她环抱起来。
他笑得那么欢喜,好似得到了奖赏一般。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明明都是一国的太子殿下了。
温汝韵暗自在心底笑了笑,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他还是十七啊。
“父王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好了,我想带你去看驱傩。”
“驱傩?”温汝韵听到这个词有些好奇,等到虞江亭将她放下来后,她牵住他的衣袖小心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去了,你便知道了。”
虞江亭握住温汝韵的手,刚迈开步子,想起她不习惯这样的握手,随即牵住她的左手,二话不说往外走去。
朦胧的雨幕遮掩了二人的身影,油纸伞落在庭院之中,它静静地卧在一侧,侧耳倾听细雨滑落的声响。
暮色降临,万物即将陷入沉寂,此时此刻,洛阳城内,一场惊心动魄的驱傩正在上演。
火把照亮了两侧昏暗的街巷,冲天的火光在鼓声和笛声中肆意舞动。
人群的中心,四人身披熊皮,头套面具,上衣玄色,下裳朱色,一手执戈,一手扬盾,口中不时发出“傩、傩”之声。
右侧十二个人,穿白衣,披朱发,各自手拿数尺长的麻鞭,挥动之时声响憾人。
数十个十三四岁的小儿着朱褶、素襦,头戴面具,作洒豆打鬼之状。
其中一个人手持火把向温汝韵走来——他的面具上没有眼如铜铃和令人怵然的獠牙,却刻有扭曲的字符,特别是双颧上那两道半寸长痕,她读不懂其中的含义,可内心不由地感到畏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