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书得,物是人非,满目萧条?
上官泠平复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心绪稍稍缓和下来。
“我不会忘了你的……”
她俯身专注地刻着墓碑,一笔一画都小心谨慎。
李珺璟生前就喜欢她写的字,这一次她要刻出生平最好的字,留在这块墓碑上,一块为李珺璟所刻的墓碑。
一个人何时最为孤独?那便是在岁月的尽头里无人惦念。但李珺璟不会孤独,因为上官泠此生此世都会记得她的名字。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上官泠伸出手来,用指腹抹去石碑上的余粉,她倾身向前轻轻地吻了一下冰凉的墓碑,目光落在最后那一行字上:七月二十一日。
“让我替你在这世间继续活下吧。”上官泠一次又一次抚摸这块冰冷的石碑,眼前泛起一层水雾,“上官泠会代李珺璟好好活下去,代她去看风花雪月,去见曾经相约的赤壁之地……”
临走前,上官泠深深地回望那处墓室,那里沉睡着一个她此生最爱的人。
登高处,望长安,目之所及皆是万里山河、松涛阵阵;星海浩瀚,唯独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或许是上天怜悯她吧?
在战火纷飞之隙,上官泠寻到了李珺璟唯一的后人——一个一出生便被舍弃的盲女,她的名字叫作阚兰桡。
当上官泠从濒死的李珺璟之女的手中接过孩子时,她感觉自己在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她带着这个自幼眼盲的孩子躲过了无情的战火,在泽州生活了下来。
她用了李珺璟的名字,以外婆的身份守护在阚兰桡的身旁,十五年如一日。
阚兰桡日渐长大,上官泠愈发觉得她的面容与逝去的李珺璟是那般相似。
“我会好好把她抚养长大,她是你生命的延续……”
……
“女公子好身手!”阚兰桡激动地拍掌称赞,她虽眼不能见,但用心听着利剑划过空中的声音,招招有力。
小黄狗怯怯地躲在阚兰桡的脚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温汝韵舞剑。
李珺璟闻声走到窗前,望着眼前的一幕,她的心再度颤了起来——似曾相识之景,那年那树那人;故人一舞剑,万般皆失色。
“好!”阚兰桡咬了一口桂花糕,继续朝着温汝韵的方向拍手称赞。
“姑娘着实厉害!”李珺璟握着红绸缓缓从屋里走出来,望向面前的人莞尔一笑道。
“婆婆过奖了。”温汝韵抿嘴一笑,羞赧地收起了剑。
“外婆,你怎么在屋里待了这么久?”
“我去拿红绸了,写好生辰语后挂到树上去。”李珺璟走到阚兰桡身边坐下,将其中一条红绸递予温汝韵,温柔地问道,“姑娘,可否也来写一条?”
“我之荣幸!”温汝韵双手接过那条红绸,小心地捧在手心里。
方才她听阚兰桡讲,每年到了自己和外婆还有阿豆的生辰,都会在银杏树上系上写有祝愿的红绸,以祈来年之福。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李珺璟念着写好的字,将手里的笔递给温汝韵。
坐在一旁的温汝韵托腮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提笔便写下:千般吉愿,万事相宜。
待红绸上的墨迹干后,温汝韵帮着李珺璟从屋里拿出木梯架在银杏树上,小心地搀扶她爬上去,和阚兰桡还有阿豆站在树下看着她把两条红绸分别系在枝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