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汝韵终究没能等到阿爹凯旋,她攥紧手里的那把佩剑,望着余峨山的方向,泪水不经意地滑落,落在冰凉的雪地上。
阿爹明明说好了,明年开春带她一起回去的。
他都不知阿娘在家里又为他做了多少件新衣裳,也不知临清这些年经营武馆的生意有多好。
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一连多日,决云都为了抵御北夷的侵扰,已经牺牲了将近半个厢的战士;加之燕云之地日渐严寒,许多伤员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不少人就这般活活熬死了。
决云都内的将士越打越少,关外的敌军却越来越多。即使决云都将这些前线的消息悉数都传送回王都,却仍旧迟迟不见王都的援军前来协助他们。
“只得退守莫州一线,再打下去,只会牺牲更多无辜的人。”纪梓念提笔在图纸上划出一条长线,忧虑地看向众人,“王都的消息一直没有传来,我们如今背水一战,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番由我来拖延他们。”温汝韵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看着身边其他的将领,认真地说道。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每个人都清楚此次率军迎敌是有去无回,牺牲一支军队来保全决云都剩余的兵力。
“纪军师,让我去吧。”易景行坚毅地看向身边的纪梓念,又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却唯独略过了对面的温汝韵,“其他将领手下的兵都挂彩了不少,怕是拖延不了敌军多少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沉默,他们纷纷看向彼此,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缠着纱布,因为军中物资紧缺,伤员的人数不断增加,因此有的人即使伤口再度撕裂,也没有选择换新的纱布。
“那我的兵最后走。”温汝韵沉思了一会儿,抬首看向众人,“我想为主帅守到最后一刻。”
“要在炸毁樾桥前率军退回来,否则……”纪梓念指了指图纸上涿州与莫州的交界地带,严肃地说道,“这不仅关乎你一人的生死,还有身后数万名决云都将士的安危。”
“明白。”
走出主帅营,温汝韵直奔那处营帐,她捂住再度淌血的左手,咬牙走了进去。
“易行止。”温汝韵抬手掀起门外的帐帘,望见靠墙的那个人嘴里咬着一根木棍,正在往自己的脸上倒着药粉。
易景行原本已经痛到麻木,整个人不停地发颤,些许药粉被他误吸后,他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的木棍“哐当”掉落在地上,这一扯动让他右眼的伤口又流下殷红的血来。
温汝韵赶忙跑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先前她知道易景行伤势不容乐观,但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处伤口时,才明白什么叫做触目惊心。
“我去找军医。”
“不必了……”易景行握住温汝韵的手腕,将她轻轻拉了回来,“军中的伤员尚且有很多比我还需要救治的。”
“可你的眼睛……”温汝韵抬起手又放了下来,她望着面前的人,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无妨,这不还有一只么?”易景行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苍白的面颊上淌下不少汗水,而后他又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轻声说道,“韵,你说生与死之间有何关联?”
“为何……突然问这个?”温汝韵拾起地上的木棍,将它放在桌案上,又拿起旁边那块勉强算洁净的布,仔细地擦拭他左脸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