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的女子年岁约莫三十五六,保养得宜,眼角连一丝细纹都找不到,面颊莹润,略带丰腴,很明显是个极为养尊处优的人。
丹鹤娴熟地为史平君盘好发髻,因在丧期,一应金玉首饰都不能用,只在鬓边簪了两朵白花:“太太,昨儿晚膳没吃两口,今儿个早起又粒米未进,我让人熬了小米粥,太太吃一碗再忙罢。”她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再怎么着,也得为肚子里的哥儿考虑呀。”
史平君点了点头:“这会儿是觉着有些饿了。”
丹鹤立时“哎”了一声,忙叫琥珀去端来。
正吃着,贾敬缓步走了进来:“婶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赦哥儿闯下的祸事。”史平君舀了一勺小米粥进嘴里,温热的触感落进胃里,让她的四肢恢复了一些力气,说话也没那么虚浮了,“若贸然进宫,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意思是,将祠堂那副丹书铁券交还给朝廷,以保全宁荣两府。”
自贾代化去世后,贾敬便成了贾家的族长,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同他商议。
“何至于此。”贾敬皱眉,显然是不赞同这个做法,“叔伯临去前特意进宫去向圣上言明此事,圣上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还着意引见了政哥儿,给了他一个主事之衔,让他不必走科举之路,如今这大监来传旨要赦哥儿进宫,不过敲打两句或训斥两句也就是了,婶子何故还要这般?”
“给政哥儿一个主事之衔,是赏还是罚,你可想过?”史平君放下勺子,抬眸看向贾敬,“以政哥儿的天资,何愁来日不榜上有名?如今他小小年纪就得了从六品的官职,在朝中惹眼不说,历练的机会也少了,日后总是要吃苦头的。”她轻叹了口气,“圣上心里只怕是还有火气,此番进宫,难哪!”
闻言,贾敬也深深皱起了眉头:“婶子的意思是,圣上已经容不下贾家了?此次不过是借机发作?”
倒是比贾赦聪明一些。
史平君心里赞叹了一句,而后说道:“与其说是容不下,倒不如说是逼咱们家表忠心。圣上登基也有十年了,近来朝中常议立太子一事,闻听义忠王老千岁上言,当立辰王之子为太子,圣上大怒,罚他闭门思过一月,过后,忠顺王便提议立圣上嫡长子为太子,朝野间议论纷纷,至今未有定论。可见,前朝老臣依旧手握重权,圣上难以撼动,赦哥儿的事情,不过是他撕开的一个口子罢了。”
“竟是如此……”贾敬面色凝重起来,“要不要和其他府打声招呼?”
八公以宁荣两公为首,要想拉拢这几个家族,从贾家入手的确是上上之策。
御书房内,皇帝正批奏折,贴身大监忽从外间走到身侧低语,所言让他倏然一怔,绕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竟是贾家太夫人亲自进宫了。”他沉眸思索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快去请进来。”
“是。”大监俯身退下。
史平君身着诰命服恭敬等在临敬殿外,垂眸低眸,左右不敢多看一眼,直到内侍大监走到跟前:“奉皇上令,请贾夫人到御书房陛见。”说罢,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