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婆子缩了缩脖子,更不敢说话了,反倒是夏嬷嬷滔滔不绝:“早几年徐婆子也是厨房里打下手的,原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被我揭发出来,这才被赖管家罚了去看门子,她必定是心里记恨,今日才报复在我身上……”
“这件事情大奶奶可知道?”史平君打断夏嬷嬷的话,又问道。
夏嬷嬷嗐了一声:“这种小事何苦劳烦奶奶。”
史平君眉眼轻轻挑起,看了眼满面得色的夏嬷嬷,又看了眼埋着头半个字也不敢说的徐婆子,什么也没说,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徐婆子无端生事,罚两个月的月钱。”还没等夏嬷嬷笑开,又慢悠悠加了一句,“即日起,徐婆子接替厨房采买的活计,你改去涮洗碗筷。”
“太太……”
“乏了,都退下吧。”史平君也不管夏嬷嬷什么反应,径自起身进了内室。
夏嬷嬷和一旁的老嬷嬷对视一眼,得了眼色,只能无奈咽下这口气,愤愤瞪了一眼还在呆傻的徐婆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走过徐婆子身边时故意踢了她一脚才走,而徐婆子这时也恍然回过神来,对着史平君离开的方向磕了一个头,也起身走了。
过后,去取花名册的琉璃便回来了:“太太,花名册取来了,赖管家说烦请太太快些看,今日又有小丫鬟进门,得登记造册呢。”
“赖管家真是好大的官威,都敢过问主子的事情了。”史平君沉下脸,看着那厚厚一叠的花名册,冷笑道,“我竟不知道,这荣府已经是赖大管家当家了。”
琉璃声音一顿,被史平君的语气吓得不敢上前,还是丹鹤接过了花名册递到史平君面前,又让琥珀先拉着琉璃出去,这才缓了缓气氛:“太太别生气,赖管家也只是操心府里的事情罢了,断断没有挑衅太太的意思。”
“姐姐何苦给那赖大说好话,他插手的事情难道还少吗?”翡翠是个明白人,立时开始说道,“太太,赖大仗着他老母赖嬷嬷是服侍过国公爷的,在府里一贯横行霸道,别看他平日对着老爷太太默不作声,背地里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银钱。”
丹鹤急忙忙地拉住翡翠,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生怕她又因一时嘴快被罚。
史平君看着翡翠,垂眸翻着花名册淡声说道:“你这丫头嘴皮子倒是厉害,就是忒不识时务,以后说话可不能这么直白,没得被人记恨,惹祸上身。”
见史平君非但没责怪翡翠,反而绕着圈子夸了她,倒让丹鹤放下心来,便也说道:“我知道,太太对这府里的事情一向是心里明镜一般,原是不该我来多说,只是自从掌家大权交到大奶奶手里后,府里就乱了套,想是大奶奶年轻不经事,压不住这群老奴,还是得太太多费些心才好。”
史平君没说话,只安静地翻看着花名册。
这贾家确实是个庞大的家族,单论荣国府,家仆下人就有近千人,其中有将近一半都是拖家带口的“家生子”,剩下的有买来的,也有别人送来的——人多差轻,长此以往便易生蠹虫,再大的家族也终有被啃食完的一天。
史平君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了一句用饭。
一番掏心窝的话没得到任何回应,丹鹤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心里正惴惴不安,却又听史平君说:“下午关闭府门,把所有人都叫到前厅大院,不论什么理由,没来的一律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