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慧师太师太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佛经,看向龙飞,道:“这本佛经,有几个字我不认得,正巧今天你们来了,正好向你请教请教。”净慧师太翻开佛经,指着书页上面那几个字,递到龙飞面前。
龙飞刚想接过经书来看,突然,他想起他太爷曾对他说过的话:“在佛门中人面前,千万不要说你认识经书上的字。”
此时,龙飞的脑子里就觉得好像被他太爷对他说的话笼罩着,两耳和头上都充满了这声音。
净慧师太见龙飞欲接经书而不接,忍不住再次指着书页上面那几个字,递到龙飞面前,说:“请指教指教。”
“向我请教经书文字?”此对,龙飞回过神来,言不由衷哈哈地笑了起来。
龙飞笑罢,凑过头来,故作认真地看了一会,摇着头,说道:“说来惭愧,我一个刚小升初的学生,牛头大的字也识不了几个,书页上面那几个字,我一个也不认识。”
龙飞说到这里,又不忍却了冼小莉姑姑的意,故又说,“不过,师太若是把经文前后的字读出来,或许我能解答其中的意思。”
“牛头大的字也识不了几个?”净慧师太笑容可掬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疑云……
净慧师太略摇了摇头:“阿飞,你连字都不识几个,又怎么能理解经文呢?”
“佛法与文字无关!”龙飞语出惊人!
“什么?玄妙的佛法与文字无关?那么,还要这些珍贵的佛经做什么?唐僧去西天取经,历尽九九八十一难,不就是为了带回经书吗?”净慧师太被龙飞的这句话震惊了,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
“佛法的精妙之理,并不在文字上。”龙飞此语一出口,如石破天惊。
净慧师太和冼小莉直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好像被用了定身法似的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知觉;继以像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
而龙飞,却莫名其妙地吸了吸鼻子,一边四处寻觅,一边说道:“这花香……从哪而来?”
净慧师太从惊呆之中缓过神来,用手指着供桌上的花瓶说:“贫尼每天清晨采野花供佛。这花香,就是佛龛前那簇烂漫的山花散发出来的。”
龙飞没有说话,只是侧着耳朵,像在倾听着什么……突然,他不着边沿地问:“谁人在弹琴?”
净慧师太听龙飞如此一问,真个是有点哭笑不得,没口气地解释说:“竹叶庵附近有一道山溪,溪水叮咚,宛若琴声一般。你看,就在那边。”净慧师太的手指向庵堂外。
龙飞的目光没有顺着净慧师太的手指指引的方向望去,而是认真打量着她的手指头。
龙飞此举令净慧师太真个是哭笑不得:“阿飞,你本来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今天是怎么啦?你看我的手指干什么?手指既不是溪水,也不能发出声音!”
直到这时,龙飞才哈哈大笑着说:“你们看,佛法的真谛,就像美妙的花香,也像动听的流水;而文字,就犹如师太指给我的手指。手指能指出花香与流水的所在,但你的手指本身,并不是馨香的山花,也不是动听的溪水。而且,看美丽的花朵,听山溪的流水,并不一定非要通过手指不可。”
净慧师太听了龙飞一番醒世妙语,如醍醐灌顶,由衷地说:“天哪,您简直是一尊肉身菩萨啊!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贫尼何德何能,竟然得遇活菩萨光临!”
净慧师太站立起来,向龙飞拜了下去……
龙飞一个学生仔,无论如何也不肯受净慧师太尼师这一拜。
龙飞心想:她是一位比丘尼,自己是个男生,又不能用手去搀扶她……
他想到此,就赶紧抢先跪了下去。
龙飞虽然对《涅槃经》知之甚少,而他好似大智慧入脑,脑洞大开,一听便知,深得“顿悟”之三昧,所以,能够一通百通,一听即悟。
净慧师太更预感到龙飞是个奇异的人,于是,附在冼小莉的耳边,轻声地说:“这个人有如此高深的见解,已达至天机自悟,非一般的人所能企及,恐怕是大菩萨临世,实在可以在本地禅源寺出家当大师。”
冼小莉赶紧制止说:“姑姑,你在说什么呀……”
冼小莉见净慧师太和龙飞谈经论文颇有兴致,她对佛经如牛食牡丹——不知味,趁他们谈经论道间,起身出了庵堂散步。
冼小莉来到院中荷花池旁,面水而立。
平静如镜的池水,一支含苞欲放的莲花与倒映的冼小莉那张俏丽的面容相映成趣、相媲美。
风儿也善解人意,将净慧师太与龙飞在庵堂的对话轻轻送来:“阿飞,你是哪里人,家中尚有何人?”
“家乡金凤村,父母亲、家姐。”
……
冼小莉似乎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幻想中,眼中透露出一种朦胧的憧憬与幸福中……
一只秋蝉从晚空中飞过,留下一串“喳喳”声。
冼小莉从秋蝉声中惊醒过来,想到刚才那梦幻中的情景,面庞已是通红,羞臊难当,双手捂住发烫的双颊。
冼小莉的手慢慢移开,水面上映显的那张少女的脸依旧娇红,她嫣然一笑,伸手搅乱了一池秋水。
净慧师太与龙飞的话音在夜空中断断续续传来,冼小莉捋了捋散落在额前那缕秀发,这才发现,夜雾淋湿了头发。她这才想起,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
冼小莉走进了山门,沿着长廊悄悄走向庵堂门口。
庵堂里,净慧师太依然在与龙飞聊天。
净慧师太问:“现在的学生较早熟,有的在读小学五、六年级就开始拍拖了,阿飞,你有女朋友了吗?”
“有,自小青梅竹马……”龙飞坦诚地说。
净慧师太说:“噢,是吗?”
净慧师太和龙飞说的话,恰好被来到庵堂门外的冼小莉听到,不由得一走神,“哐当”一声,脚下踢着了门槛,摔了一交,跌倒在地上。
净慧师太与龙飞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响声,同时站了起来。
龙飞说:“师太,你刚痊愈,请先坐下,我出去看看。”
“没事。阿飞,你坐着,老尼出去看看。”
龙飞心想:“这是在庵堂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顺从地又坐了下来。”
净慧师太快步来到庵堂门外,只见她侄女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庵堂门外。
净慧师太追了过去,看到冼小莉正躲在荷花亭里偷偷地抽泣。
净慧师太紧张地问:“你这是怎么啦?”
冼小莉哽咽着说:“姑姑,我……我……我没事,我刚才走路不小心,绊了一下。”
净慧师太开玩笑说:“你看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毛手毛脚的,将来出嫁了,咋办呀。”
冼小莉像被戳到了要害处,竟又抽泣起来,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阿莉乖,别伤心了。”净慧师太见状,赶紧安慰着她侄女。
冼小莉转过头,哽咽道:“姑姑,你别管我,快去陪龙飞吧。我,我,我一会儿就好。”
净慧师太小声咕哝道:“女孩的心思真难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
……
红日西沉,夜幕下的竹叶庵,薄暮飘渺,四周的景物朦朦胧朦,如真如幻。
龙飞见天色已晚,向净慧师太和冼小莉告别,返回学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