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夜里将近十点。对于苏阳和他的同学而言，今天，是个有点儿特殊的日子。

今天苏阳高中毕业了。苏阳和他的同学们包了三辆车，准备前往距离学校45分钟车程的一个酒吧。苏阳的心里还有点儿兴奋，因为在他之前十多年的学生时代中，他还没去过这种听起来略有些刺激的地方。

稍早之前的毕业晚宴上，苏阳在跟他讨厌的数学班主任和可爱的英语老师各敬了一杯酒后，本准备稍微提前一点儿离开。可当他下了酒楼之后，却碰到了一个想象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之所以说是想象之中，是因为在高中生涯的这最后半年里，他起码将与这个人在今天相遇的情景在脑海中想了十遍。

宋珏在她的QQ空间留言板这般写道：“毕业之后，我定要当众扇渣男一个巴掌。”

苏阳自认为自己并不是渣男，他觉得自己在很多时候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个有底线的男人。不过他能确认的是，宋珏那句话中的渣男，如果要指向一个人的话，那应当是自己无疑了。

六月本是夏日，酒楼下的风却吹得苏阳不禁哆嗦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了宋珏。

宋珏今天穿着一件格子上衣和百褶裙，露出了笔直白皙的长腿，脚上穿的鞋子跟苏阳是一个牌子的，都是阿迪达斯贝壳头的款式。宋珏好像喝多了，在她的两个同学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走着，从苏阳面前走了过去。

苏阳看着宋珏有点儿狼狈的模样，并没有言语。他脑海中一下子闪过无数个两人在这三年间所经历过的画面。恍惚之间，一个不存在的画面定格在了他的脑海中：宋珏满脸愤怒地冲了过来，质问着苏阳。而苏阳无言以对，无法当众解释，最后宋珏用力地扇了苏阳一巴掌，哭着离去。

冷风又起，吹得只穿了一件T恤的苏阳有点儿发冷。苏阳心想：“宋珏会注意到自己吗？然后实现她所亲口说过的话，回过头来，重重的往自己脸上呼上一记响亮的巴掌。”

苏阳与宋珏终于还是擦肩而过了，苏阳觉得若能与宋珏从此断了联系，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挺好的结果。

宋珏喝醉了之后，被人搀扶着离开，走得并不快，苏阳能听到宋珏似乎在大声地言语着什么，但他听不太清具体的内容。只是在宋珏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隐约能听到宋珏啜泣的声音。

至于为何而哭，苏阳已经不再想把问题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了。毕业之日，女孩子因为不舍与难过，哭出声来，似乎也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嘿，苏阳，怎么说，待会什么安排？”有个人上来拍了拍苏阳的肩膀，这是苏阳的同学，阿伟。

“没啥安排啊，现在都快十点了，吃的也差不多了，我应该要回家去了吧。”

“别啊，这都咱们高中生涯最后一聚了，待会我们要下去市区蹦迪，一起吧。”阿伟笑着说道。

阿伟是学校的体育生，学校对于他们上课的时间管理的比较宽松，所以阿伟他们一伙人便经常包车去市区的酒吧蹦迪，苏阳有时候听他们说起在酒吧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觉得颇为有趣。

“呃。”苏阳顿了一下。

“走嘛，苏阳，一起去嘛。”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苏阳背后传来。

说话的是周丽丽，她是苏阳班上一个蛮有人气的女生。其实若论起长相，周丽丽或许连前五都排不上，可周丽丽声音甜美，而且会跟人发嗲撒娇，喜欢跟男生打闹，这实在是一个挺讨人喜欢的女生。

苏阳跟周丽丽的关系当然也不错，比如说周丽丽在看苏阳感冒了以后，会主动从家里面带了一盒感冒灵给苏阳，这还导致了苏阳的前女友的不满。

“对啊，对啊，大家以后在一起聚的机会可不多了。”又一个人在旁边说道。

“哈哈，当然没问题啦。”苏阳笑着回道。

......

去酒吧的路上。阿伟贱笑着问苏阳道：“那天晚上我在篮球场上碰见的跟你抱在一起的女的是谁啊？不会是一班的那个宋珏吧。”

周丽丽闻言眼睛一亮：“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晓得能不能说。”

阿伟揉了揉苏阳的肩膀：“还保密呢，你跟宋珏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一班的人都知道宋珏被你给果断地甩了，怎么，你两个又爱火重燃了？”

苏阳有点儿无奈，明明没有在一起过，又怎能有谁甩谁这种说法呢？只是苏阳总不能对每一个人说，我跟宋珏没有在一起过，那是她一厢情愿的，你们别误会啊。

他认为自己已经在相当一种程度上对不住宋珏了，于是在这种自己并不十分在意的点上，他并不想刻意反驳。

苏阳问周丽丽：“你又知道了，你怎么啥都知道啊，那你说说看，是谁。”

周丽丽对苏阳眨了眨眼睛：“许薇啊。”

苏阳略微有点儿惊讶，因为关于他与许薇交往过四个多月这件事，他觉得应该挺少人知道的。

周丽丽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的老天鹅啊，苏阳，你不会是觉得你隐藏的很好吧？”

苏阳微笑道：“不然呢，朋友。”

阿伟倒是不太清楚这件事，他拍了一下苏阳的大腿道：“哇靠，你什么时候把咱们班的长腿女神给把到的，不声不响的。”

苏阳看着周丽丽，想要知道周丽丽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许薇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人，你一跟她讲话，她就忍不住要笑，每次出教室回来，她都要故意路过你的位置拍拍你。有次你在微博上转发了一篇关于马尾辫女生的文章，她第二天就立马换了个高马尾的发型。”

“等等等等。”

“这很难看出来吗？”

阿伟一脸坏笑道：“怎么说？许薇的腿看起来又长又白，摸起来有没有感觉很滑啊，我靠，阿东那小子追了她两年多，还不如你认识她半年来的管用了。”

许薇的身高有170，而且比例极好，她的腿在苏阳他们班，是独一档的级别，阿伟等一帮男同学也常常会私底下议论起许薇的身材。

不过像苏阳这种泡到大家心目中的女神，还能够低调不语的，也是挺少见的。

周丽丽开玩笑道：“要是阿东能够泡到许薇，怕不得赶紧朋友圈，QQ空间，微博三方联合发布，让所有人都知道。”

苏阳比了个嘘的手势：“待会到了酒吧，可别提这件事，省得阿东不开心。”

......

周丽丽等人还在热聊着什么，苏阳却觉得有点儿头晕，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眯一会。

苏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有人对他发起了语音聊天。苏阳微睁了一下眼睛，发现是“miu”打过来的。

miu是宋珏的qq名字，从苏阳认识她到现在，都没改过，而苏阳本人，在这两三年间，可能已经又改了七八个名字了。

他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了宋珏哭泣的声音，但只是抽泣着，并不言语。

“喂？”苏阳用尽可能小心的语气说道。

电话那头依然只是传出抽泣之声。

“宋珏，你别这样。我们能够好好说话的，对吗？”

宋珏终于开口：“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年多的感情可以说放就放，为什么你可以断得那么干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憋在心里的一些话终于说出口，宋珏克制不住自己，于是号啕大哭起来。

透过语音，苏阳听见了宋珏同学安慰她的声音。

苏阳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讲话的语气尽量显得冷静：“其实，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好。不过是你自己得不到的一种难以介怀而已。”

“你也知道的，我的恋情从来没有一段超过半年的，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她们在真正了解我以后，都选择了退出。”

“真的很对不起你，是我的错。”

电话那头，宋珏强忍着哭声道：“苏阳，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自己看轻别人，便也认为你在我心目中不重要吗？”

苏阳抬起了头，眨了几下眼睛，回忆起了一些事情：“谁又有多么重要呢？可能现在在你的心目中我略微有些分量，可难道我们这一辈子便只会爱上一个人吗？”

“我是办不到的，我想你也没有那么爱我。”

“你不觉得越努力想证明，反而更显得空荡吗？”

苏阳冷漠的话语，仿佛唤醒了宋珏，宋珏问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可以变得那么快！”

“人的心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快呢，怎么能。”

苏阳一时语塞住了，他实在无法解释。或许正如阿伟说的，阿东追求许薇两年半，还不如苏阳认识许薇半年来的有效果。

“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真的有那么喜欢的话，为何我们将近两年，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呢。”

小车在夜晚中高速行驶，再加上阿伟他们的交谈声，车内有些吵闹。周丽丽暼了苏阳一眼，不过苏阳并没有发现。

宋珏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你一定要这么冷漠绝情吗？”

“不是冷漠，而是事实，显而易见，我们不适合，相比一个你爱的，我更倾向于你去找一个爱你的。”

“苏其锐挺不错的，我了解他。”

苏阳的回答听起来实在是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苏阳其实心里对宋珏是怀着愧疚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抱着宋珏，轻拍宋珏的后背，跟她说很多暖心的话，跟她说抱歉。

最后再许下一些听起来很好听，却空泛苍白的承诺。

这当然会让宋珏短暂地开心快乐，苏阳也并非做不到。

“好，我懂了，谢谢你。”宋珏道。

“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

“我不配。”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了半晌。宋珏那边的话筒，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呼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