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依大人之意行事。”刘常筠语气淡淡,简短回应后,便无下文。还是欧阳转身面向琼楼人等,目光落在场中少有的男士身上。许琦山一拱手,却身子一偏转向另一侧,让了让了。想也是,他平日里常与军中人厮混,有闲心时才来琼楼料理料理,他上哪里知晓那些纸上写点啥?!让他来,倒还不如找平日坐堂说书的来呢!欧阳相公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后退一步,唯一人,手藏在长袖中劈里啪啦正忙着人机对话的那位,她那信道也是狭窄,根本没搞清状况。结果可想而知,自己已经出列准备扛大旗了。
欧阳修与众人纷纷点头,心想:书从出处,此人理应最是了解。
“王娘子,还烦劳你将这书单上所列为我等讲述分明……王娘子?王掌柜?”欧阳修说道。
刘老干部看着王小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见琼楼众人你推我让,心中更加轻蔑。依着他一贯的脾气,直言道:“本就些番邦没来由的杂论。若不是我朝有广纳百川的惯例,哼!既然这些人等都没甚可说,明日便回程罢,空舟车劳顿一场,枉费民脂民膏。”
欧阳修:“刘老所言番邦之地,倘若文化昌盛,佳作频出,那便不应再以番邦相称啊。”
“非是番邦之属,反当视之为与我中原并列之文明之国乎?怪哉!我看是欧阳大夫心神恍惚罢?”
“吾辈此番前来,乃遵圣上之旨意,必当秉持公正之心,细加审视,而后方敢定论。”
“我中华大地,幅员辽阔,文化之深邃,犹如江河之水,源远流长。还不至于在区区一隅之末流中寻珍觅宝。官家那边,我自会辩说分明。如有罪责,某一力承担,就不劳欧阳大人费心了。”说完,老干部一甩袖子,背过身,抬腿就走。
“巫阳归梦隔千峰,辟恶香消翠被浓。桂魄渐亏愁晓月,蕉心不展怨春风。遥山黯黯眉长敛,一水盈盈语未通。漫托鹍弦传恨意,云鬟日夕似飞蓬……庭中嘉树发华滋,可要幢螂共此时。翼薄乍舒宫女鬓,蜕轻全解羽人尸。风来玉宇鸟先转,露下金茎鹤未知。日永声长兼夜思,肯容潘岳到秋悲。”王小楠轻声唱诵,念完一首又一首,一首一首又一首。不是《西昆酬唱集》里咬文嚼字,说了半天也就听着挺厉害,其实纯属技术流炫技使的诗词还是啥嘛。
老干部刚抬起来的腿停了。再来,那老干部还捻须欣赏上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青葱岁月。他正与一众高规格文人唱和作诗。这伙人相互比拼谁一句诗里,既要对仗押韵,又能塞进最多典故;谁没听懂我那引用哪个典故,回家翻故纸堆去吧你,下次酒会你还好意思来?是我们一伙的吗?就更别说让广大民众共同欣赏体会诗中情感了。一般人,哪儿配啊?谁知,刘老大人听着听着,不对了。这女娘所说……怎么我没听闻过,哎呀!一首比一首高妙。一句诗里三个典故;第二句一词一经义;呀!全诗首字相合,还是一经典引用。王小楠还在一首接着一首的输出,这趟诗朗诵可把她累得不轻。妈妈呸,小六子这高产作物。“咳咳,水水,我喝口水去。”嗓子念得直发干,小破六子,还得亏你还把那么多生僻字给我标上拼音,你对我这文化程度还是了解的哈,要不真出差子了。
一旁的欧阳大家奋笔疾书,典型的好学生记好词好句的架势。一众朝廷来人,瞪着眼珠子,脸上的惊讶之情无以言表。要说淡定,还得是宫里那位,曹太监粗识几个大字,反正你们文人玩你们的,干我啥事?我呀,就看明白官家和太后的意思就成。我又不指着那些玩意安身立命呢。倒是那老干部不动如山。过了好半天,王小楠瞅瞅他那保养得颇为得宜的白面颊,大爷你这表情得给个特写。看那抬头纹、眉间纹、鱼尾纹、法令纹从纹丝不动到依次抽搐,宛如精心排练的戏班子!看来老大人还没听够,俺还得接着念小六子的流水线制作成品诗文啊!
突如其来一声吼:“忆当年,杨公文格雄健,才思敏捷,略不凝滞。对客谈笑,挥翰不辍。看今朝……”
“欧耶!”
王小楠一个宋丹丹式比耶打断了老干部后面要喊出来的话,这才又说道:“我说老刘啊,您这是咋了?先不走了是不?!那听我给您念叨念叨这些泊来书呗。三分钟带你读懂这本《埃及亡灵书》哈,话说有个抄写员,名叫‘小帅’,她有个妻子叫小美。这一天,到了小帅的审判日,小美陪着他拿着心脏来找阿努比斯称重。哎嘿,奇怪哈,为啥要拿心脏来称重呢?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