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罕?”劾里颇的声音中难得透出一丝讶异。三年未见,大女真第一密谍,号称踏月摘星使君温迪罕乌买,身轻如燕,穿房跃脊无声无息。可眼前这个胖子是哪个?还多亏了劾里颇对此前的踏月摘星使十分熟悉,这才能从五官中隐约辨识出,这还是那位。
劾里颇冷笑道:“这南地,也真是块养猪的好地方啊。”
“主子容禀!小人温迪罕乌买这也是听从了世子您的吩咐啊!”
“我的吩咐?”
“主子,上次您让我潜伏江南,融入当地,吃喝上也需告别以往习惯。所以,我留在此地,整日里常与王娘子混。这王娘子啊,奇人奇艺,单单那厨艺。嘿!那真是博揽美味,食材物料比这宋国的大厨们丰美太多。所以,小人这才勉为其难,隐匿身份,入乡随俗,豁出去了自己这看家的身材,牺牲甚巨啊!主子您念在情有可原,万望开恩啊!”
“有什么消息?”劾里颇也不在此纠结,转而问起正事。乌买便将夜里王小楠座驾如何被人劫持,沈括不明原因突现当场,手电筒一开照出两拨不明用意人手等诸事与他那主人说了。原来,前夜黑暗中潜伏的人还不止小楠他们看到的两股,再加上之前辽国护国大将于林中设伏的事。劾里颇手中珠串盘得咯嘣作响,目光玩味,回想起从辽廷传出的消息,心中默念:人,我要定了!
辽国,这个由契丹族在北方建立的朝代,从916年建国,至1125年覆灭,两百年间为我中华大地留下瑰宝无数。疆域辽阔,如一庞然巨人,往东一伸手,在日本海里拍击出巨浪,西边勾勾手指,在阿尔泰雪山搓个大雪球;头上顶着的是额尔古纳河与外兴安岭;跺跺腿脚,冀中的白沟河和晋北地区些许震荡,吓得小宋宋年年朝贡。不过到了现代,这大辽国却经常以反面形象弹入人们的视野,后又因为貌似非正统的来路而淡出人们的注意范畴。仅凭中学教科书里短短两页纸来评述这个大帝国,着实是薄待了这位巨人。还是再回到公元1047年来说吧。这一年,正值大辽立国中期,初创期的蓬勃野性随着日月轮转,难免被一点点磨平了锐气,现在的辽朝就给人一种——人到中年、油腻腻懒洋洋,坐家吃饷的即视感。可是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人家现在吃得也还不错。
此时的辽国皇帝,并没坐镇于五京中的任何一京,而是按着游牧部族春夏秋三季巡幸捺钵的传统,“溜达”巡查呢。得说,这草原皇帝确与中原同辈作派大不一样。辽兴宗耶律宗真,三十出头正当年,端的一副魁梧身板、神峻样貌。但见他往驾驶位上一坐,引得草原姑娘们送来一大把秋波。好一片花团锦簇、众星捧月,一圈贵族男女围着的,是一台造型要多奇特有多奇特的车乘,正在阳光下闪耀着科技狠活的独特光芒。
贵族们有的惊愕地瞪眼儿,有的则半张着嘴,对着流线型的车身、晶莹剔透的车窗、以及那仿佛能排开一切黑暗的车头灯。半晌,无人胆敢伸手触碰那金属车身。而与之不相称的,却是拉车的驽马。车子过于华丽,而堂堂大辽,难道还缺少一匹宝马良驹吗?更何况,还是皇帝亲驾。不少人心中疑问。
“陛下,这马车真是……哎呀!小老儿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就是好啊!只不过,这好车得配好马。如蒙不弃,咱这部落中就有几匹值得看的,陛下若有意,不如挑上一挑。”一位年迈的贵族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眼中既有震撼也有艳羡。
“看这硬壳子,刀砍斧切应该都抗得住啊,要是咱大契丹军中配上这个当战车!啧啧啧!”一位武人男子,眼中闪光,脑子里已经有驾车驰骋沙场的想象图了。
“陛下,此车,操控便捷否?陛下以驽马驱之,是否另有深意?”一位文士模样的贵族,手抚长须,眼中除了惊叹还透着周详思虑。
身为皇帝,他并不便多言一一解释,而是示意身边近臣。待那近臣口齿伶俐地把车子上暗藏助力机关等诸多功能一通说明,众人更是讶异得嘴都合不拢。那起初最为淡定的文士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也不顾着自己生疼,对着兴宗连连叩首,连呼大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