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略有迟疑,还是诚实回答道:“妾身夫君名‘之獬’,本是普通百姓。自从半年前城中正气山庄易了主,广招仆役,便去应了差事,还侥幸学了些散手术法。”
似乎是触动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睛发酸,更红了,接着道:“从那以后,妾身夫君性情大变,更拐带了家中两儿一同去那正气山庄当差……渐渐的……渐渐归家甚少。”
“午间回来一趟,直嚷嚷要有一场大富贵到手,妾身就知情况不妙,奈何劝阻无力,他仨还是执意妄为,冲撞了千户官威……”
女子声音低了下去,终究是泣不成声了。
苏闲想了想,道:“孙之獬无故起心妄做峥嵘事,就当有事败受惩处的准备。自古陌路相争,生死只由手段功夫论高下。若是败者是我,汝哭哭啼啼的,你家男人便能放手不成。那孙贼死便死了,汝哭亦是不顶事的。”
妇人闻之,上半身摇摇欲坠,面色登时变得惨白。
此“左千户”毕竟不是彼“左千户”,见得对面女人如此,终究是心头一软,松了点口风就又道:“你那两个儿子,若是依那亲亲相隐,亲亲相护之陋规,倒是有半分的缓转余地。”
女人听得这才稍微又强自打起了点精神。
苏闲察言观色,跌坐地面的少妇并无怨怼之神情,实属嫁鸡随鸡之凡俗女子,斟酌着就又道:“不若便是如此罢。吾怜汝孤零弱女子,独自难活,还汝一子可也。”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吾尚有条件,尔可能接受否?”
妇人闻声,连连点头不迭。
“一,吾需与汝一同归城,证明汝刚才言语,并非虚言,可否?”
“谢谢千户大人,可以的。”
“二,汝复生一子心有怨尤自是常情,我也不会信其立时改过。所以,他须得将功赎罪,纳投名状。可依得?!”
“大人……要如何纳投名状哪?”女人声音打鼓,忐忑不安。
“他需得细细分说那正气山庄之事,若是有机可乘,便更得掩护着本千户潜入那山庄一探究竟。”
“大人,那正气山庄势力莫测,妾身之子若是归家,我等必不停留,远离此间。那山庄……可否不让小儿再蹚足其间啊?”
苏闲一恼,语气就又急转直下,冷若冰霜:“这样啊,那你便还是早早寻得良人改嫁了罢。”
妇人当即叩首连连,也不抬头:“大人莫恼,依得就是,依得就是!”
“三,若是本千户身败,汝便无须多做理会;若是本千户胜了,汝可知要如何谢谢本将军么?”
说到这里,苏闲就收了“鬼遮眼”法阵,突兀的出现在了娇艳女子跟前。
那女子顿觉眼前一花,空旷的空间犹自复成了小小的窝棚一所。
自己正斜斜坐于床边地上,一个粗壮的汉子盘腿半躺于床上,目光炯炯有神盯视过来。
妇人居然还是个刚烈性子,闻得“汝可知要如何谢谢本将军么?”,脖子一梗,面色羞中带怒,当即直视“左千户大人”,犟起嘴来:“妾身乃是良家,一二两条皆可依得,这第三条,妾身不知!”
苏闲察言观色,岂有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心中恼火:“呸!你当本千户大人是甚么人了!”
“这第三条么,你需刻一匾额,匾额上写就‘举头三尺有神明’七字,存于城隍旧址……”面色尴尬不已,低声向对面丽人指点分说,很是仔细。
女子面色先是困惑,而后沉思,最后脸上微微露出震惊之色:“千户大人……你……你……神仙……”
“下凡”两个字犹犹豫豫的没能说出口,苏闲已经手一抛,一张纸人飘落女子身前。
“走罢,同归去。”苏闲淡淡言之,表情飘渺高远,神游物外,一副超然的做派。
妇人持纸人泣而归。
苏闲随之在侧,渐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