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从不温暖,所谓温情很少出现在一个帝王的脸,他脸上更多的是谋算,谋算江山,谋算臣子,亦被人谋算。
“也许你师兄是故意的,想着,反正他也活不了……。”
从臣一生,听皇帝似笑的说出这句,乔子夜老命生寒。
“老臣以身家性命作保,臣的师兄绝对不会,也绝对不敢。”
龙椅从来不好坐,没人坐惯这一说,所以,皇帝更喜欢御书房内的这椅子,坐在椅子上,拿过一本奏折,似在看奏折,视线却从乔子夜的头上扫过。
“呵,身家,别忘了你的身家怎么来的。”
听得这话,乔子夜不变拱手,双膝跪下。
“皆是陛下所赐,臣之所有。”
算是满意的答案,皇帝才真的看起奏折。
“知道就好,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说可助朕永保大唐江山,如今,你却搞砸了江山……。”
嘴唇微微发抖,乔子夜紧闭双眼,无从辩白。
今日早起,他无端摔碎粥碗,知是不祥之兆,前往花园下的地洞查看。
发现命不该绝的师兄竟然已经断气,死在了那个被抓来的老婆子之前,随师兄而死的,还有他布下用来续大唐之命的阵法‘血祭江山’,地上的江山图跟着裂成两半。
此等大事,乔子夜不敢隐瞒,急忙进宫觐见,料到皇帝会是这反应,只能生死凭天。
“臣有罪……。”
皇帝看着奏折,嗯了一声。
“你是有罪,罪在你老了,关于太常寺卿这个位置,在你老糊涂前,可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乔子夜双抬眉的睁开眼,将该答的答完,虚去一柱香时间。
走出御书房时,他的渺小,与偌大的皇宫对比出来,仰天为自己追求功名的一生感叹。
似穷其一切,去避人世的苦,一生荣华富贵、衣食不缺,也曾风光无限。
然是,这人生就像四季,既有春花漫山,就有大雪压来。
看向白雪茫茫,乔子夜想起皇帝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起来吧,别跪着了,朕就不信了,一副江山图真的能左右朕的江山,有你在,朕也不信什么妖魔鬼怪敢跑到朕跟前。’
如此轻飘飘,皇帝一语,定他一生成败。
追求功名之路,为臣者,没有最高的山巅,除非将君王取代。
可他没有那样的野心,他并不想看到血流成河,也不想一辈子都困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里面,去算谁又会背叛自己,每一天如坐针毡。
坐着马车,回到乔府,下到地洞,他亲手了结了那无用的老婆子,把师兄的尸体放下来。
他打来温水,给师兄擦拭无数刀割出的血迹斑斑,找来自己最好的衣裳,给师兄穿。
当看到师兄瘦骨嶙峋的身体,穿着他的衣裳,大太多时,他没忍住眼泪,一声‘师兄’,一声哭喊,算是将他们师兄弟间的恩怨彻底清算完。
他这辈子,怪不得别人。
为荣华,而追功名,为情爱,而生贪嗔。
他从来都主导着自己的每一次遗憾。
抱着师兄的遗体,走进雪里,他身后留下的一个个踏洞,不可叫作脚印,那是一个人的心,被世间的种种蚀穿。
他早就变坏……
要不是师兄拿自己的命,换他不与斋宅为敌,要不是师父到了阴间,还为他种下一片竹林。
今时今日的乔子夜,或已在深渊。
是他们,让他在该有的悲惨结局面前转弯。
乔宣静静的跟在父亲后边,听得身后踩雪的声音,乔子夜侧头看了一眼,抱着师兄,又是一叹。
他终是明白,人很多时候,非是为事而执着,更多时候,从头到尾,执着的只是自己的偏爱。
如同他跟乔宣,他自己明明已经尝过爱而不得的苦,却要无情的将儿子的姻缘斩断。
人虽生来自私,但这种自私,该有底线。
“回去吧,你身体不好,雪里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