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11点,唐意就对着镜子里的黑眼圈发呆——梦里都在想这件事。她实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是凌晨。
洗漱完毕,她打开朋友圈。经过一上午的发酵,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出现各种声音。唐意想看看校园墙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也没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是死者的名字很熟悉——洛初。就是开学那天,她和张莹莹激励讨论的那个人。
她竟然真的出事了。那之前校园墙上的消息……
唐意打开朋友圈,不停地往下翻找终于找到了那条吐槽,她截图发给了校园墙。
“你好,能麻烦问一下,这是谁发的吐槽吗?”
校园墙回复得很快,这是让她没有想到的。
“不知道,他加我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他的信息,只是说要发一条吐槽。出事后我也想联系一下他,但是他把我删了。我也找不到他。”
看来是有准备的。
“不过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他们应该会找到的。”
“好的,谢谢。”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也只是个吐槽罢了,没有动机没有证据,即便真找到了也没什么用。
这件事比唐意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首先是大量的恶意揣测和评论——虽然她很不情愿,但她也必须承认,这严重干扰了她的思维。真真假假掺在一起,参与讨论的学生又这么多,你说一句他说一句,就有许多可能了。真要有人想浑水摸鱼,只要发几句无关痛痒的评论,就能成功将舆论引导到另一个方向。
之后就是百家“争鸣”。
“听说这个人长期欺负她舍友,如今死了,也是个报应”
“《听说》”
“好像有个舍友已经被她逼得退学回家了”
“应该不可能吧,我和她上过同一节课,还是一个小组的,感觉她还挺有责任心的,不太会欺负同学和舍友”
“支持。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能欺负三个人?应该是她那个三个舍友合伙起来欺负她吧”
“喂喂,你们说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肯定是她舍友干的呀,这还用想吗?还有别的可能吗”
“我觉得是自杀,法医说她是安眠药过量死的”
“有道理,我见过她吃药。”
“不会自杀吧?感觉挺开朗活泼的一个人,应该是她舍友干的”
“你们一口一个她舍友干的,有没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冤枉人好吧”
“她一直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应该是因为失眠。”
“我也觉得是她舍友干的,不是正好有个人走了吗?那另外两个对她怀恨在心,所以对她动手”
“喂喂,没有证据不要乱猜啊”
“我也觉得”
“保护我方输出”
“游戏打多了吧”
“有说吃安眠药的。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也会吃一粒,这个应该不算什么”
“行了,你们别讨论了,等结果吧,这样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还是这给了你们一种做侦探的优越感”
“不是,她舍友怎么下的手?还有,如果真是舍友,怎么会大晚上的报案?”
“旧时的罪孽有着长长的阴影。说不定她干了什么事”
她舍友?
不论校园墙说的是真是假,目前的舆论也导向这一边了。
接下来的讨论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唐意正打算退出微信,这才注意到童清的消息。
“知道。”
“是我们宿舍的。”
唐意盯着这六个字好久,对话框的内容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总觉得不合适,最后只发了个哦。“哦”字打出来的那一瞬间,一只猫猫的可爱表情包也弹了出来,唐意差点点了。她想到了网上那张聊天截图,想到一对癌症晚期夫妻为了孩子放弃治疗,最后一起自杀的新闻,也有一张可爱的表情包,“嗯嗯”。
对方没有回复。
唐意想问很多,关于昨天晚上的疑惑,关于校园上的谣言,最后都没有点击发送。
怎么会?童清学姐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唐意在内心疯狂质问。她极不愿意那位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学姐扯上这件事。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时候她正处在舆论的中心。这些内容她也会看到的。更恶劣的,可能也会有人去她的宿舍找她,质问她。童清学姐……
唐意知道,她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侦探、法官或律师——因为她无法做到绝对的理性。她一定会偏向某个人。而如果这件事和她所想的恰恰相反,那她一定是极为痛苦的。她很喜欢侦探小说当中那些逻辑链相当完整的推理,但另一方面,她会为书中那些形象感到难过——即使这些都是假的,即使只是一个虚拟人物。所以,她虽然很喜欢迈克尔·康奈利,但读他的书时,也很少一次性读完。总是要放个几天,隔几天再读。尤其是哈里·博斯系列。实在是太让她痛苦了,甚至有点窒息。她无法去接受一个侦探面临那样多的苦难——一个接一个,一次接一次。每一次都在拿生命堆赌,每一次都是一个人,像只孤狼一样前行。
所以她不能接受她所喜欢的人,承受了她难以接受的痛苦,做了她难以接受的错事……
怎么想到这里来了?童清不会做这种事的,这些只是猜测,又没有证据……
她放下手机,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句“旧时的罪孽着长长的阴影”,哪里来的罪孽,又何谈阴影呢?
(二)“嗨唐意!”
唐意正呆呆的盯着眼前的饭,一声招呼打断了她的思考。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对方将打好的饭菜放在她桌子的对面。
是白柚,唐意在大学认识的一个朋友。两人还算聊得来。
“你不会也在想学校里发生的那件事吧?”白柚摆好饭菜,夹起一块糖醋里脊。“这事闹得挺大,我们宿舍这两天都和疯了一样。不停地在揣测到底是谁干的。有几个甚至都去问洛初的舍友了。”白柚说得随意。
“那你呢?”唐意问。
“我?”白柚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刚刚剥虾的手。“我不感兴趣,你知道的。”
“那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