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祈浩叹了声,语气有些无奈,“事到如今,下官也只盼着千别起战事。北尧关虽地处苦寒之地,却素来平静。倘若起了战事,我等身为朝庭中人,自当要选择为国尽忠。只是北尧关百姓却要因此而遭殃。下官在北尧关多年,城中大多百姓我都认识,只要一想到他们会因此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下官就于心不忍。”
童翰春闻言也收了笑容。
他刚才虽一直在劝祈浩,但祈浩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如果北越就选在此时打来,他们又该怎么办?只可惜他身身为北尧关刺史,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随意说出心中想法,否则他将会背上一个谣言或众,动摇人心之罪。这是为官之道,他不能破了这规矩。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刚才劝祈浩的话也并非无稽之谈。眼下即将入冬,他相信北越人不会赶在入冬前进犯北尧关。
“童大人,我再敬您一盏。”祈浩又端起了酒盏。
童翰春也端起酒盏,与祈浩的酒盏碰在一起。
北尧关外,遥远的戈壁深处,天上的圆月正照着地上黑压压的营帐。营帐一座座连成排立在戈壁里,像一堆堆摆放整齐的石头,一望无际。
营帐前升起火堆,被戈壁里的夜风吹得左右摇晃,忽明忽暗。戈壁里的天气昼热夜寒,眼下虽是仲秋,却已有了初冬的寒意。
中军帐内,翟北山已经褪去龙袍,穿着一身明皇色厚冬衣,坐在案前看舆图。
徐先生仍旧一身青衣,轻轻捋着胡须站在下方。他好像并不畏惧戈壁的寒冷。
半晌,翟北山才抬起头道:“如今看来,一切还算顺利。”
“属下已经派人切断了道路,北越和北尧关之间无人再能通过。请皇上放心,我们的大军抵达北尧关之前,北尧关那里不会得到任何消息。”徐先生微微笑道。
翟北山点点头,“此番出兵,就在一个‘快’字。我们必须要赶在大雪来临之前拿下北尧关,否则我们会被冻死在戈壁里。”
“皇上所言极是。不过之前我们已经详细打探过。北尧关的土城墙常年遭受风沙侵蚀,早已摇摇欲坠。皇上此次亲率五十万将士前往,相信能一举拿下北尧关。”
离中军帐不远处另一座帐篷,陈猛正披着黑裘大氅站在帐外,看着远处黑漆的戈壁深处出神。
出兵以来,他一直心绪复杂。他曾经也是大康的将领,而眼下却要率领异国的军队去攻打自己的家乡。不去报父仇,他是不孝。报父仇,他就是不忠。
忠和孝,到底要选哪个才对,他一直没有答案。
陈猛凝视着黑沉的无边荒漠,青灰色天空中明亮的月光,也无法点亮他暗淡的眼神。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终于,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他的怀中藏着那块从翟北山那里偷来的浮光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