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此刻却脸色蜡黄,冷汗直流。
“怎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见我。”他轻描淡写的嘲弄了几句,又就着手上的灯笼,一一掀开地上陈尸的白布。
血未完全凝固,致命伤皆为一刀封喉。仔细看看这穿着打扮,根本不像无人认领的荒尸,倒像是北府里的丫鬟下人。
这辛老头,当真是越来越敷衍了,自家的死人都能抬到这荒郊野岭里弃了。
“回去告诉你们城主,下次用点心,我可不是什么帮人收拾烂摊子的阿猫阿狗。”
溪知叹着气盖好尸身上的白布,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闲聊了一句:“对了,”风中血腥气更甚,他脸上的血迹逐渐干涸而凝重,“辛少爷的身子可有好转?我听闻近日城主在城里四处布告,寻缘定人入府,替辛少爷大婚时祈福。”
“……多谢东家关心,恕在下不便奉告。”
男子一听这话,下一秒就换上了那副烂漫无邪的模样,“瞧我这不懂事的嘴,辛少爷可是龙体之身,自有神灵护佑。尔等上巳节时来取灯笼便是。”
说罢提着羊角灯朝黑门走去,门内瞬时蹿出几个下人抬了白布尸首也紧跟其后。蔓蔓长长的荒草在初春山野的大风里,从青苔石壁中挣扎着钻出来,很快淹没了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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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尚溪知同辛少爷的渊源。
十余年前。北府贰十城,三月三。
城中百姓纷纷踏至岷湖岸边洗涤一番,效仿着皇都那些个公卿大臣们临水宴饮。春山杏花烂漫,寂静光线一瞬穿过旺盛山岭,惊得草间的飞鸟全数腾起,成群结队般冲向远处的晨日青空。
……
黄昏时分,侧腰挂着香草香囊的辛家少爷在岷湖偏岸捡到了只浸水的纸灯笼。依稀可见笼周画着的蔓草莲花图,灯架有些折损。大风忽而吹过,手里的灯笼被卷进湖里,辛尘看着从风中飘来的漫漫萤火,仿佛失魂一般趟了进去。
刺骨的湖水淹过辛尘的衣襟,也很快没了他的头顶。而北府护卫队此刻正满城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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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水下见到什么了?
那时的辛尘模模糊糊听见这样一句话。小少年只觉肺部肿胀,胸骨痛冷。他艰难睁开眼,眼前面容阴冷的人正执着那盏蔓草莲花灯,此前漫天的萤火却早已消失不见。
……流萤,湖里,有神仙……
待护卫队赶来之时,两个孩子浑身湿漉漉的挤在一起。领头护卫先是急着查看奄奄一息的辛尘,随后拔刀指向了另一个少年。
你知道这是谁吗!竟敢谋害我们北府少爷,我看你这个小杂碎怕是活腻了!!
小溪知毫无半分胆怯,他只是将喉咙迎上锋利的刀尖,一双瑞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潮湿衣裳,眼角带血。
后来城主知晓是尚溪知救了溺水的辛尘,赏给他一块玉牌,便将披着斗篷的辛少爷接回了北府。
那玉牌上赫然镀着一排小字:
北府贰十城,入府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