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8.落(2 / 2)宵声首页

他们常被认为不善言辞,大概是对方都清楚明白彼此的心且永远不会互相背弃,所以没必要字字言尽。

“上次你们去断水崖的经过还没详细告知我,你现在说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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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毒没剩多少时间了,你还要听我讲多久的故事?”

尚溪知往外瞧了瞧,确定鸩鸟都飞远后才快步走出去。他甚至没回头看少年一眼:无亦赶紧踉跄着站起来追随,两人在树群尽头的土地庙前停下脚步。

庙门大敞,未有人迹,蛛网青苔结了满梁,地上散着些枯黄稻草。

做了个“嘘”的手势,尚溪知示意少年小心,自己则谨慎跨过门槛探上第一块砖。机关被重力开启,四面墙壁瞬发数支利箭织成密网,把他二人逼笼于其中。

少年借着供桌躲过一支箭,瞧见簇头赤红,定是沾了要命的毒。那边尚溪知也陷入胶着,他没无亦那般轻盈,只边将毒箭踢开,边朝神像进发。有箭扎进墙,崩落些石子在他脸上划出细痕,血珠猛地溅到瑞凤眼尾。

“那个朋友是你折夜军的同伴吗,他去哪啦……”

纷乱间脑海里闪过的是方才和无亦在石洞的对话。

“他死了。”尚溪知答得轻松,不忘随时观察洞外鸩鸟的情况。“他死后,就由我来接替继续完成断水崖查探。”

少年垂眼,神色黯然。“节哀……”

“倒也不必,人死了就化作尘土,一切已无意义。”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这石洞,尚溪知也坐下歇息。他靠向背后粗糙壁面,对上少年目光,嘴角竟有笑。

仿佛谈论之人能令他欢颜,能缓解奔命的疲惫。

“我们同在异乡潜伏,有次行动他受了伤只能整日待在屋里,我给他带街市上的小玩意、铺子的糕饼甜水,请人来为他唱戏解闷,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对了,你其实同我这个朋友挺像的,那时我们大概也是你现在的年纪。”

没等少年说什么,尚溪知又添一句:“但你没他聪敏机警。”

无亦不介意尚溪知总要“给颗枣了就要补一巴掌”的说话方式,好像他就是存心不肯让人痛快。

但他嘴是在笑,眼睛却在哭。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想不出也不知道什么安慰的话最适合当下,少年只低低说道,既是说给尚溪知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们就在石洞内沉默许久,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念着该念的人,直到外头完全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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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后是条长道,里面热气腾腾的,隐隐传来兵器铸造声。我和尚坊主看到有护卫守着难以进入,就先撤退了。”无亦接过温水饮了一口,笃定道:“父亲一定就在里面。”

思虑几分,有熠心下了然,要少年再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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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北府寻常的一日。

子时风嚎,露华殿后窗显出个人形,附耳贴上仔细探听。殿内烛火嘶鸣,玲珑扇屏前置口黑洞洞的棺材,辛尘一直被冰封的尸身躺在里面,嘴含玉石面目平静。

缟素高悬,火盆中不停烧着金银冥钱和纸衣纸帽,尚溪知进来时看见早等候在此的辛祸,拱手挽个虚礼道:“让辛管家久等了,路上有事被罗师爷缠住好不容易才脱身。”

辛祸抬了抬眼皮就算答应。

尚溪知先恭敬朝灵位磕头,再凑上前看看辛尘。那身体由冰包裹着保存得极好,还能瞧出生前音容笑貌。

“若我早知道他会死得这么早,我就该多陪陪他。陪他说说话、晒晒太阳,再好好看看这人间。”

“你们相识?”

“别装了辛管家,只怕我的老底早都被你查得什么都不剩了吧。”尚溪知坦然一笑,将元宝哗啦倒进盆里,火星子腾起像要烧掉睫毛。“死了也好,死了就干净了,咱们这位少爷受的苦应该够他来生再投个好人家了。”

这场景怎么瞧怎么诡异:设灵祭拜的没人是丧主,也没人是逝者的家人。一个低眉在心里默念佛经,一个边烧纸边聒噪说话,像是临时请来的草台班子,灵魂出窍般演着一出悲痛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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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窗户那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