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沈念微怔,随即便抬眸似笑非笑道,“段小姐若想要,可以随时拿去。”
虽说明面上,暮如归一直是在让她执掌中馈。
可实际上,她基本就没有管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暮如归手下的几名管事管着,连过问都很少。
本也就不是她的东西,段曦月既然想要,那自己给她便是。
她目光坦然,说话间并无丝毫开玩笑或者嘲讽的意思,“段小姐好歹也在王府待了这么久了,我究竟是怎么入的王府,段小姐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若段小姐的确觉得我在此处待着碍了您的眼,您该去找殿下理论,而不是跑来找我,毕竟我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去处,您说是不是?”
“你……”段曦月怎么也没料到沈念会这么直接毫不留情的点明要害,顿时有些语塞。
“段小姐,若是您能求得殿下放我归家,沈念愿后半生结草衔环,为段小姐亮长生牌位供奉,日日为您祈福。”
沈念说着,又微躬身真诚朝段曦月作揖。
她是真这么觉得,虽然自知段曦月做不了暮如归的主,可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她一个受害者去担这些罪责,她也是万万不愿的。
至于那个男人,旁人要要那就给她,反正她也不在意,至于那所谓的管家之权?
不过是男权社会利他性质的东西,男人从指甲缝中漏出来的丁点权利,男人嫌繁琐琐碎的东西,让一群女人趋之若鹜的去争抢,吃力还不讨好,沈念并不感兴趣。
这日,段曦月离开清风苑的时候人都是蒙的。
原本以为自己是去杀威风的,哪知道对方压根就不接招,对她在意的那些东西半点不感兴趣。
对方坦坦荡荡宽容大度,反倒显得计较这些的自己像个笑话。
“小姐,您没事吧。”她的丫鬟看她有点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她。
“你说,那沈次妃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段曦月转头看了眼身后清风苑的方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不爱权势,不爱地位,明明身份低微,可当自己面对她时,对方竟不卑不亢,脊背挺直半点不让人觉得有卑贱之感。
当真是奇了怪了。
可,作为一个女人,要是不依靠男人,她又能依靠谁呢?
夜晚。
王府眼线密布,清风苑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暮如归。
“殿下,次妃娘娘就是这般跟段小姐说的。”
栖迟苑书房内,墨十简直不敢看殿下的脸色。
次妃娘娘既然敢这么跟段小姐说话,那便是不怕被殿下知道。
可她敢说,自己这些人也不敢听啊!
次妃娘娘那些话虽然在道理上确实不错,偏字字句句都是在往殿下心口上扎,没看殿下的脸色都黑成什么样了吗?
墨十眼观鼻观心,小心翼翼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就安静的杵在一旁当木头。
“她真这么说的?”
男人目光淡淡朝他扫了一眼。
并没有多凶狠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墨十结巴,“确实……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
周围陷入很长时间的死寂,直到片刻后,墨十方胆战心惊的听到他家殿下从喉间溢出几道莫名的冷笑。
“好,说得好。”
连续几声切齿冷笑后,男人伸手挥退墨十,“出去罢,去把人找来。”
听此,墨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头一跳,自知那沈次妃这次怕是真惹怒到了殿下,哪里还敢有丝毫怠慢,转头便忙着领命而去。
王府,清风苑。
也不知是不是今年的天气有点不同寻常,还未入夏,温度却有些热了。
已入夜,沈念刚沐浴过,便听碧玉来报,说暮如归要她去一趟栖迟苑。
“稍等。”
顶着半干的湿发,沈念草草收拾好自己,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墨十一身黑衣,俊朗的面上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次妃娘娘,殿下让属下来接娘娘过去。”
“嗯。”内心并没有多少意外,沈念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便跟着人离去。
“次妃娘娘可知道殿下今日找娘娘何事?”
对于沈念,墨十内心其实一直是有几分欣赏在的。
毕竟他还从未见过有女人,能把殿下算计成功过。
此刻他有心提点,便说道,“娘娘白天见段小姐说的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些。”
听此,沈念脚步一顿。
“大逆不道吗?”她突然转过头朝墨十一笑,“我以为我只是在说实话。”
暮如归强迫她是真,威胁囚禁她也是真。
没道理恶事全都是他做了,最后导致的后果却还要她这个受害者来背锅。
二人一直以来的交易只在于她不忤逆他,不逃避他,她认为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娘娘,您这……”
沈念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坦然,逻辑上也没有什么问题,竟让墨十有一瞬间的语塞。
可,明显,真正让殿下愤怒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啊!
良久,他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殿下现下正在气头上,娘娘等会儿小心些罢。”
闻言沈念只笑着颔首。
栖迟苑距离清风苑并不远,不过半刻钟时间,二人便成功抵达了栖迟苑。
立在暮如归的书房门口,墨十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殿下,人带来了。”
“进来。”房中很快传来男人略带磁性的声音。
沈念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一道高大的身影安静坐在书案旁,那张俊美的面容半隐在背光的阴影里。
听见声音,案旁的男人从满桌的卷宗中抬起头来,“来了?”
“妾身,请殿下安。”
沈念微微颔首,温顺的朝对方福下身子。
暮如归抬眸,时隔几个月时间,第一次重新认真的打量着她。
面前的女人动作恭谨却并不卑谦,肩背伸展,脊背挺直,一如往常。
原来,如此。
暮如归不由心中沉沉冷笑。
这几个月,原不是将她的性子磨钝了,却只是单纯的怕了他而已。
否则,焉能对着未来的世子妃说出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