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年菲薄的唇,还是略带愉悦的微微上扬。
几人回到昨晚栖息的山洞中。
“陆暮两家已经合作了。”
刚回到洞中,沈念便直接了当的点明了现在的处境。
“今日在山中搜寻的暗卫多了将近一倍。”
意思是,他们得早点离开了。
“大家这几日有发现哪条下山的通道还没被截断吗?”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这几日咱们把整片山脉都跑了一遍,所有能下山的路都被堵了。”
陆暮两家既然有心要将她诛杀在此处,自然就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出路。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沈念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眸,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其实还有一条路。”
*
“人死了,真死了?”
两日后,长公主身死坠崖的消息便被送到了暮府当中。
案前独坐的男人不敢置信的听着墨十带来的消息。
长公主赵云臻于前日阜县山脉中,被人一路追杀逼至悬崖,最终中箭落水!
“人应该是活不下来了。”墨十斟酌着字句,“听人说,那崖有四丈多高,下头水流湍急,便是康健之人掉下去都不一定能活。”
“更别说长公主掉下去的时候还中了陆家射出的一箭,殿下也知道,人若在落水前受了伤,在水中便使不上力,想浮也浮不起来。”
他轻轻一叹,“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对于这个长公主,他其实一直都挺欣赏的,只可惜如今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对方红颜薄命。
前些日子陆暮两家的合作,将整个山脉固得跟铁桶一般。
听人说,那日似乎是长公主想要偷偷下山被暮家的暗卫发现,一路追杀到悬崖边上,接着又被陆家暗卫一箭射在胸口上,最后才身型不稳才掉下的悬崖。
崖高,水急,再加上又受了伤,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活下命来的样子。
“凶多吉少了……”
男人神色怔怔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有重逾千斤的重量,压在他胸口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墨十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只发了呆,有些出神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是他下的令,也是他亲手葬送了她……
她欺他负他辱他,将他的情爱弃如敝履,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脸上留下此生都洗不去的耻辱。
这样一个女人,自己成功杀了她,成功报了仇,他不是该高兴吗?
可他为什么不高兴,反而这么难过。
伸手摸上空荡荡的胸口,那里五味杂陈,可当他极力的想从中找到一丝大仇得报的欢喜时,却发现,没有。
没有欢喜。
杀了她,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快乐。
相反,随着时间推移,一股不该出现的悔意从心脏深处慢慢的蔓延开来。
他后悔了。
直到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刹那,他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不想她死。
他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很多过往,她欺他负他,让他对她恨之入骨。
就像一个完整的故事总该有开端,高潮和结局。
那日在王府前院,他对她的恨意达到顶峰,还想着要如何报复她,如何让她也尝试一遍他当日所受之辱,让她也试试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以为他们这辈子会纠缠很久,以为他还有机会将她欠他的情爱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可他没想到,他没机会了。
就像是写到一半的故事,停留在最高潮的部分,却突然没了下文。
甚至在他对她的爱恨,都还未来得及宣泄的时候,一切就随着她的离去戛然而止。
他以为,以她的聪慧,怎么也不可能当真就死在回京路上,因为相信她的能力,所以他纵容自己去向她宣泄仇恨。
他以为他们还会有以后,他还会有机会,从她身上把她欠他的东西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
她会死。
且还死的这么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留,让他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这晚,暮如归独自在屋中枯坐了一夜。
待天色微明,方才从房中走出。
墨十冷眼瞧着,见殿下的情绪似乎如常,心中隐约松了一口气。
能放下就好啊,两人本就是孽缘,还是对立面,殿下若用情至深,恐怕对日后登位不利。
“派去阜县的人,全都撤回来吧。”神情淡漠的撤下命令,暮如归从他身边走过。
“再派人通知父王一声,就说病虎已无利齿,父王可以准备回京了。”
墨十颔首垂眸,“是。”
*
转眼时间已过两日,沈念在一处山洞中醒来。
“殿下,您醒了。”身侧传来清亮的少年音,她微转过头,宋祁渊端着一只石碗走进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蹙眉问道。
“阜县山脉附近的山洞中。”少年几步走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间,一只粗糙的石碗中装着绿油油的药汁。
她有些愕然,“这是药?”
“咳咳,是啊。”似是也知道这东西确实卖相不佳,宋祁渊轻咳两声别过头,“这是我们军中将士们平日里最常用的药方,对付外伤很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