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日短,一交酉时天变尽数黑了下来。
位于富贵街的倚兰楼早已华灯璀璨,香雾绕梁,不过与往日的繁华和喧闹不同,今日的依兰楼却显得有些冷清。
楼上的包间内,徐爵与一人对立而坐。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高大,满脸横肉,脸黑油黑油的,虽穿着锦衣华服,但依旧难掩一身的凶煞与痞气。
正是冯保之侄,冯邦宁。
他就是个趋炎附势,脚底流脓,头顶生疮,挖窟窿生蛆烂做一堆的坏种。
仗着冯保的势力,在京城欺男霸女,祸害百姓。
寻常时候碍着冯保的威名,京中百姓不敢多言。
结果越是养成他嚣张跋扈的性子,这才有了殴打官差一事,那阵仗着实吓了他一跳。
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交代,没成想最后叔父一番运作。
他又平安无事,还能去秦淮河畔,赏花吟月。
这件事过后,他也明白一个道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手中有权,易如反掌。
为了感谢张允修,他数次让张福相邀,结果张允修一次都不来,搞得他极为丢面儿。
今天徐爵设宴,他腆着脸跟了过来,就是为了拉拉关系。
“公子,待会儿你可别再提宛平那破事儿,省得张允修听了闹心。”徐爵拗不过这位公子,赔着笑,再度开口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冯邦宁不耐烦地摆摆手,嘟哝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现在是他求咱,不是咱求他,你这搞得咱是小老婆一样。”
徐爵尴尬一笑,不再多言。
正等候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声音,徐爵站起身子,小跑到窗边往下一瞧。
正是张允修领着张福与韩三赶来赴宴。
“张公子来了。”徐爵偏过脑袋冲冯邦宁喊了一声,催促道,“咱们去迎上一迎。”
说着徐爵迈步走向包间外,冯邦宁却是巍然不动,只一個劲地在桌上喝酒。
什么东西?还得咱去迎他?
你家是首辅怎样,咱叔还是内相呢。
瞧着冯邦宁的模样,徐爵也不强求,一转身,咚咚咚下了楼梯。
楼底接着张允修,徐爵先一拱手,带着几分歉意说:“哎哟,张公子不好意思,前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才有时间...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张允修笑着回道:“哪里,冯公公何等人物,手下事儿多,你这管家自然劳累,不像咱这个闲人,吃饱了没事干就在这京城瞎转悠。”
“谁敢说您闲?”徐爵一挑眉,还带着几分怒意说,“谁不知道,您是帮皇上办差,这天下最累的事儿就是帮皇帝办差。”
知道就好。
张允修点点头,一旁的张福见徐爵狗牵羊肠,忍不住开口打趣道:“徐老哥,咱家公子可是空着肚儿来的,难不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哎哟,瞧我这记性。”徐爵一拍脑门,一边招呼上菜,一边领着张允修三人咚咚咚上到阁楼。
尚未走入,阁楼内响起一声牛吼:“张老弟,你可算让咱请来了,见一面皇帝还难哇。”
张允修一皱眉,然后就瞧见包间内走出一黑脸汉子。
“这是咱家老爷的侄子,冯邦宁,张公子应该是知晓的。”徐爵指着冯邦宁说了一句,又指着张允修说,“公子,这位就是小的跟您说的,张允修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