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津泽醒来时,仍觉得头部像是被什么紧紧地箍著。
她抬起手臂遮在额前,转为平躺著,这才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第一件映入她眼帘的东西,便是Eddie倒立著的、放大的脸孔。
她眨了两下眼睛,在冲口骂出来之前忽然想到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盘腿坐在床头微笑著的Eddie垂著头看向她,接著俯身轻轻吻在她唇上。
「这是??什么时候了???」待Eddie再度坐好,津泽有些迟疑地问。
「已经酉时啦。」Eddie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带著笑意。
津泽皱了皱眉,陡地坐了起来。片刻后,他又稍稍弓起了背抬手揉著右侧的太阳穴。
「除了朝见之外??我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事?」
「哦!有啊。在锦睡著的时候第十六被毁灭了呢。」Eddie转向他的身侧,笑得一脸玩味。
他的玩笑自然遭到了津泽的白眼。
「没什么。我只是出去随便走了走,顺便打听了一下那些没能见到的故交的去向。」Eddie摆了摆手。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对了,Claire来过,说是要把这些交给我们。」
他在津泽身侧摊开手,那掌心中躺著两枚银色的指环。
指环的质地很厚,看来像是手工打造而成,通体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甚至蔓延向了指环的内侧面。
津泽侧目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向Eddie扬起了眉毛。「这又是什么无聊的玩笑吗?」
「你在想什么啊,真的做对戒的话我才不会要这么粗糙的东西。」Eddie佯作不悦,却趁著津泽还没来得及顶嘴继续说了下去:「这是Claire用新的技术制造的『应扉』的媒介。原来的设计太过笨重,在第十六使用也太显眼了。」
「这新的『应扉』在对驱动咒力的需求上也降低了许多,而且,为我们在第十六行动方便,也加入了可以逆转实体化咒力流动的咒文。」
「??」听Eddie说完,津泽的目光再度落回了他掌心中。
将右手从太阳穴移开,他拈起了其中一枚指环。
「实体化」——作为第十七的神明,在第十六的人类看来就像是只有影像的「幽灵」一般。对神职者来说,为了融入那个世界的人群,通常的做法是借作为「咒源」的神格让咒力在周身的流动更为致密。
只是,这样的做法就像生理上使血管膨胀一样,照理说来是不可逆的过程。
这些,原本都是属于被称为「发条舞者」的Lucas的研究。
如果Claire真的找到了能让这样的过程逆转的咒术??
津泽转为将那指环捧在自己掌心,轻轻叹了口气。「她的修为,如今也果真的配得上『发条舞者』的称号了。」
Eddie只是笑笑,将另一只指环再度收进袖中。
「哦??」津泽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到这个??那小鬼的形体怎么办?还是说??要把她关起来?」
Eddie忍不住笑出了声,「关起来?锦就这样对待我们的女儿吗?」
「喂喂??!」
看著津泽几欲起身让他住口,Eddie好不容易收敛了笑。「Laertes的意思,是让她扮成普通人类的模样。咒力的事,我借物介分给她就好。」
「这怎么行??怎么说也该用我的??」
「这件事可没有商量的余地哦,锦。」Eddie抬起右手食指向津泽晃动了一下。「何况锦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孩子。」
「可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由神格维系的??为了那小鬼这样做??」
作为「咒源」的神格被认为能够提供源源不绝的咒力,这是神得以永存的原因;对于原本就不是「意识」的Eddie来说,更是他的存在本身。
津泽只是担心,任由来历不明的Ellyah使用他的咒力,可能会对他的存在造成威胁。
「锦啊。在『并不是意识』这一点上,我和那孩子可能很像呢。」Eddie的唇角仍挂著浅笑,表情却严肃了起来。「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
津泽不由得一愣。
与Eddie相似,津泽的灵觉也属于下等。他虽能在Ellyah身上感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却又难以确切地捕捉和言明那细微的不和谐。
见津泽忽然沈默不语,Eddie又咧嘴笑道,「还有,锦可是没办法叫她『小鬼』哦。」
「???」
「锦作为第十六人类的年龄,是七十四岁。抵达第十七所需的时间,因为存在型态的关系,是不能被记入年龄的。」Eddie稍稍倾斜著脑袋继续说道,「可是,那个『小鬼』,少说也已经有八十九岁了。」
「?????!你在说什么?!」
「就只是事实而已。」Eddie有些不负责任地摊了摊手。「喂,说起来,虽然锦才刚刚醒而已,不过,直到明日寅时出发之前,还是就好好休息吧。」
「嗯?这么急吗?」
Eddie牵动了一下嘴角,他不太愿意提及,内廷似乎是因为担心自己四处打探情报的事,想要快点排除他和津泽这两个「障碍」。
「??似乎是在你我抵达之前就早已安排好的。」
津泽没有立即接话,将掌中的指环试戴在右手的中指上。大小刚刚好。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瞬,看向前厅的方向。「那些卷轴??」
Eddie的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却被他很快掩饰了过去。
他转而跨坐在津泽身前,两手按下了后者似欲起身的双肩。
「都只是些书面记载。锦到了第十六一样可以很快搞明白的。」
津泽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口。
「何况,要启用维持型态的咒力循环,锦现在的状态恐怕不太妙呢。」Eddie见津泽并不反抗,便松开了按著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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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刚刚写下的句子在纸业上销匿无蹤,你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将那老式的钢笔盖上了笔帽。
「啊??真想确切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呢。」说著,你将双臂大摇大摆地背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向后靠在公园长椅的椅背上。
对于十一月来说,十几度的天气实在有些太过温暖;可是,行人似乎都已换上了冬衣。
在这样的环境下,只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衣,还把袖子捋向了肘部的你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不过,让行人对你侧目的,不如说更是你在这阴天里戴著的墨镜。
可是,你对那些异样的眼光早有些习以为常了。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自己才刚刚写下来吗。』
「唔?写下来??可是却想像不到啊??这感觉就好像穿了很厚的裤子可是偏偏腿上瘙痒无比??」
『??喂喂,不要做奇怪的比喻。』
「明明很恰切啊。」
就在这时,近处的草坪上,一个穿著背带裤的小男孩踢著一只被压扁的易拉罐向你靠近。
那易拉罐在小男孩不痛不痒的踢击中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