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之前那寡言的佣人哄出了门，津泽有些不解地看向Eddie，而后者则将双手插进了口袋，颇为无聊地抬头看了看天。

「你是怎么查到他的背景资料的？」津泽自己也尝试过在网上寻找朱由浅的生平，可却没料到这个自大狂竟然对过去讳莫如深。不要说三十年前的事，就连他十年之前的行迹都查无实据。

「呀??进门的时候，我不是碰了一下那个老婆婆嘛。」

津泽恍然大悟。

是Xystus的「读灵」——虽然Eddie在这一「原咒」的使用上，远不及他那个创世神的前身，可是，在普通的人类身上使用，能够看到对方的记忆也是很简单的事。

「说什么讨厌前端科技都是假象??人类远比机器控制起来方便。那么大的宅子，我们进进出出也就只看到了一个下人。这些仆从大概多少是知道些关键的秘密的。」

「你怎么不干脆去碰一下朱由浅??」——那样一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别急嘛锦。」Eddie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那个朱由浅，身上有奇怪的咒力。我想『读灵』对他很可能没用。」

津泽愣了一下。「奇怪的咒力」??？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感觉到。而且，之前对话时Eddie距离朱由浅比自己还远一些，他的灵觉??？

等一下??那自己咒力的事??

「锦可能会感觉不到啦。」Eddie接着说，「因为我也没想到这个时代还会有『诅咒』这样的东西。」

「『诅咒』？」津泽听糊涂了。「等一下，可是他和神格真的没关系吗？」

「很难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神格不在他身上。只不过??在不在这宅子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说??？」

「锦，跟朱由浅对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件事。」Eddie和津泽开始向原本来时的路离开。「他的右手手腕这里，有一处磨痕。」

说着，Eddie抬起自己的右腕，指了指腕部的关节。

「长期作画的人，手腕在画布上时有摩擦，这也可算是职业标志了。」

「可是，那处擦伤，看起来至少也愈合有十几年之久了。」

「另外，他右手的指节上，也相应地留下了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可是，你还记得吗，我们看到的那幅画，不仅色彩的痕迹是右侧比左侧突出，而且在画面的左下角还有一道擦痕。想来是完成时不小心碰到的。」

「一个惯用右手的人，会这样做画吗？」

津泽皱眉听着。「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做画这回事，很可能也就是习惯使然。」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就凭他今天对我们问题的表现，也有理由怀疑，以『朱由浅』之名做画的，另有其人。」

「而且，我几乎可以肯定——真正的画家，就被他藏在那院墙之内。」

****

津泽与Eddie到朱氏府上调查这一天，正是朱由浅要九草去催画的那天。

回到大宅中，九草发现老爷还正在气头上。

虽然他已得知今天会有人来府上采访，却并不知道具体的访问细节，自然也猜不到朱由浅究竟为何这么生气。

每次朱由浅大发雷霆时，仆人们就会将宅中门窗紧锁，随即在当日天黑之前离开大宅暂居别处。

九草从来没问过为什么，也就只是照做罢了。

??

傍晚时分，雨停了。

一阑坐在画前，面具下的双眼紧紧盯着高处的狭窗。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了皎洁的新月。

他抬起左手，在画布上最后添了两笔。

——完成了。

他看着自己的画——从右上角阴郁黑暗的色彩，过渡到左下角的明亮温馨。

在那犹如暖春的色彩之中，绘着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孩。

一阑的双眼盯在那身影上，一时间出了神。

他觉得，自己似乎沐浴在阳光中。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后背有些搔痒——伸手去抓时，才发现，那光，并不是自己的想像。

光来自他的身体，正绽在他岣嵝的背上！

****

在第十六度过的人生中，津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和人类打交道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虽然同Eddie一样有着神的身份，但是人类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动用咒术或者刀剑相向就能解决的。

用人类的方式解决人类的事，是津泽选择和Eddie一起度过一次真正的人生时，必须决定的守则。

大宅中完全没有使用最新的科技，也就是说，监控和防盗设施也都不存在。

两人原本打算在黑夜之中，趁府上的人都去歇息，偷偷潜入朱宅。

可就在傍晚时分，大宅后院的一处看来像是旧仓库的地方，忽然射出了耀眼的光亮。

「那是??」津泽皱起了眉。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咒力的波动。

「哦??这不是帮我们省去了找的时间吗？」Eddie抬起右手，习惯性地拿指背蹭了蹭鼻子。

??

门锁是新式的，这在一切都很复古的朱宅上有些突兀。但是开锁的方式再怎么尖端，内部的机械结构和旧式的锁并没什么区别。

Eddie默念了雷的语密，那锁在刺耳的「喀啦」一声中失效了。

门轻轻向内打开。

虽然这么近的距离能够明显感受到咒力的源头就在这房间之中，津泽和Eddie还是因眼前的景象而稍稍一惊。

发光的，是一个人——

他身材高大，却形容瘦削；头上戴着不伦不类的面具，遮住了整个脸。

而他的右手，似乎有严重的畸形。

见到并不认识的两人，一阑有些慌张。

津泽很快镇定了下来，开口说道，「你就是，在朱由浅背后，真正的画家吧？」

「我??我不是??」一阑慌忙否认，可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完成的画作就立在旁侧，而自己的身上，也四处粘着颜料。

他背上的光，愈发猛烈！

忽然，Eddie和津泽感受到，有一种古怪的咒力，正向几人逼近。

「Eddie！」

「啊！这一次连锦也能够感受到了吧！大概是被这个孩子身上的咒力吸引而来——」翻动手腕，名为「断义」的巨刃出现在Eddie左手上。

津泽也摸向腰间——被幻术隐藏的「扶灵」现了形，被津泽握在右手上。

门被飓风冲开的一刻，两人看清了站在门外的东西。

那是朱由浅的形像，可皮肤却是可怕的灰黑。

『等一下??对方难道只是人类？』虽然明显感到了朱由浅身上流泻而出的古怪的咒力，津泽还是因为对方的形像，产生了片刻的犹豫。

就这一瞬间，朱由浅的形像骤然崩塌，无数只老鼠从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倾泻而下——

一阑赶忙护住身边的画向角落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