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秦香莲病倒三月有余,但在自己病重期间她见陈年对她秋毫无犯,甚至几乎严苛的遵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不敢越雷池一步。秦香莲对陈年的讨厌感觉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她限制不住陈年的感情,但陈年却可以,在这方面,陈年并不是个小人,反而是个知道慎独的君子。秦香莲忽然觉得,若是有这么一个弟弟的话,也是个不错的福报了。
当陈年忙完闲下来问秦香莲感觉如何的时候,秦香莲突然开口说道,“年弟,我想去东京。”
陈年一愣,知道她所说的想去东京,是去找陈世美,心中不舒服起来。
秦香莲没有看他的表情,顿了一会又说道,“现在爹娘死了,这里又是连年大旱,我一个女人孤苦无依,还带着两个孩子,只有找到世美才有活路。”
陈年听她说话,见她对陈世美的依恋分毫未减,而对自己的付出却弃若敝屣,心中烦躁起来。
“难道你就不想想他为什么三年不回家?”陈年问道,语气已然僵硬。
秦香莲已经了解陈年,当他不喊嫂子的时候,心中定然是烦闷的,可是她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因为第一年没有及第,所以多耽误了些日子吧。”秦香莲道,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别的可能。
陈年冷声道,“湖广大旱,荆州尤甚,陈世美既然在天子脚下,又如何能不知道?他既知道你们母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何以安心科举?”
秦香莲心中一动,眼神飘摆,似乎陈年的话,让她想到了什么。
“十年寒窗,书生意气,若是及第之后榜下捉婿......他能放得了那大富大贵,回来接你们母子三人吗?”陈年又问道。
秦香莲身子僵了一下,却又摇头说道,“世美不是那样的人,他是读圣贤书的,百善孝为先,家中既有爹娘,他若是高中,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报喜的。再者,他既高中,自然是要做朝官的,家中还有妻子,又怎会做什么乘龙快婿?年弟快不要胡说了。”
陈年面无表情,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想去找他,我自是拦不住的,可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千万不要哭天喊冤!”
说完,陈年愤然出屋,收拾东西去了。院里,英哥和冬妹正在‘区’字形的棋盘上憋牛蛋这是陈年教给他们的,陈年小时候曾经玩过,十分简单,一人只需两子,一人一步,走到对方无路可走为止。两个小家伙似乎很是喜欢这种简单的游戏。
陈年见他们玩的开心,不禁转了转眼睛,蹲下身来说道,“英哥冬妹,咱们过几天就去东京找你们爹爹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闻言,四只大眼睛露出了一种茫然之色,他们自懂事起,便与秦香莲相依为命,正认人的时候却来了陈年,对爹爹的理解还很是模糊。陈年摸了摸二小的头,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二小见到他爹爹那不近人情的样子,小小的心灵会不会受到创伤。
第五天一早,陈年和秦香莲带着英哥冬妹离开了杨集村,没有多少东西可带,行李陈年都带着,秦香莲只是抱了一把琵琶,便是陈世美送与她的定情信物了。陈年想帮她背着,可反复要了几次,秦香莲都没有给他,他也只能心中气闷,却也只能由她。
二人身上没有几个银子,那是家里最后的底货了,二人省吃俭用,堪堪到了荆州城里,其实北宋年间荆州被称为江陵府,但因为消息闭塞所以很多人只道有荆州城,不知有江陵府。这一路之上,陈年并没有见到什么哀鸿遍野的景象,想来是旱灾已经止住,平凡的生活渐渐恢复过来。
江陵府乃是荆湖北路的府治,繁华富庶,即便是遭遇旱灾,也是重点赈济,自然妨碍不大。这还是陈年第一次来到北宋年间的繁华大都市,进了城门的大街上便是叫卖吆喝声,所陈所列琳琅满目,让他目接不暇。这时已经是庆历三年春了,想来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庆历新政开始了。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必然是已经和欧阳修,富弼提出了明黜陟、抑侥幸等十事疏了。不过陈年也只是想想,这庙堂之高的事情,和自己是毫无关系的。
陈年,秦香莲和两个孩子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到了这么大的一座城里自然是拘束的很,贴着墙根走路,很快的就过了荆州城,然后北上,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出了荆州地界,来到了荆湖北路与淮南西路的交界地。
再之后,便是跋山涉水,一连片的山脉耽误了陈年和秦香莲好些时日。陈年估计了一下位置,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大别山附近,从江陵北上,如果碰上连片的山脉,不是大别山那就是秦岭。陈年可不觉得自己的脚程这么快能到秦岭的位置,所以这里必定便是大别山了。想着自己在翻跃刘邓大军曾经翻跃过的地方,陈年也聊以自慰了。
不过在山林中穿行,几人也吃上了饱饭,到处的野果野味,倒也不必担心吃食的问题了。简短截说,这一天,两大两小四人便到了淮南西路的一个州郡,名叫光州,那是战国四公子春申君黄歇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