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自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他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水声,还有那飘飘摇摇的感觉,想来是在一艘船上。他无暇多想,身上的疼痛感几乎没法让他集中精力思考任何问题。陈年闭上了眼睛,张嘴微微的喘息,似乎这样做就能将疼痛感觉呼出来一样。
就在这时候,舱门吱呀一响,进来一人,这人矮身进门,然后坐在陈年床铺边上唯一一个坐凳上,伸手把了把陈年的脉门,摸了片刻之后神情一松,点了点头。
陈年迷迷糊糊的看见好像是展昭的身影,展昭只是看了看陈年的伤情,然后转身出了船舱。门外,一个熟悉的女声问道,“展护卫,我年弟他怎么样了?”正是秦香莲的声音。
展昭喜道,“伤势恢复的不错,幸亏我们带有金创药,加上及时为他清理内伤,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需要认真调养。”
秦香莲松了口气,说道,“那就麻烦展护卫你们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好伺候汤药的。”
“嫂夫人无需客气,陈兄弟帮了开封府的大忙,我们理应尽心照顾,等到了东京,展某还要上报包大人,与陈兄弟一番嘉奖。”展昭道。
“那自然是好,自然是好,只是我们此去东京一路,恐怕要多麻烦你们了。”
展昭摆手道,“嫂夫人哪里的话,我们也是要押解赵爵进京,顺路而行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临时租来的小船恐怕委屈了陈兄弟和嫂夫人,还请见谅。”
“不要紧的,有船坐,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秦香莲感激道。
陈年还没听二人说完,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力去担心郑氏双雄和襄阳王赵爵的结局了。
正如展昭所说,这艘临时租用的货船,由大埠口下岸,沿着淮河一路直下,然后再经由楚州地界转到汴河,北上东京开封府。北宋时期,从赵匡胤建国开始,便疏通了漕运四渠,有汴河,惠民河,金水河和广济河,四路水道直通东京都城,能行舟运粮,十分便捷。其中汴河便是最重要的一条水道。
陈年和秦香莲与展昭、张龙赵虎等人同行,约有月余功夫,船只便已经到了南京应天府,也称河南郡。这个南京与现代的江苏南京非是一个南京,乃是北宋四京之一,位于河南商丘。这月余的功夫,陈年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了。他在展昭口中得知,襄阳王赵爵已经被擒拿归案,现在就在这艘船上,而郑氏双雄虽然受了重伤,却是被他们给逃脱了。展昭还提起要为包大人引荐陈年,此次抓捕赵爵,陈年功不可没,到时候要论功行赏,但被陈年拒绝。现在在陈年心中,还是秦香莲的事情为头等大事,因为他已经能猜知历史会重演,厄运必将会降在秦香莲的头上。一想到她到了东京见过陈世美之后必定是心灰意冷,哭冤喊屈,陈年便是心中不忍,只是想着能尽量的帮助她。
陈年在船上养伤的这月余时间,秦香莲倒是时常来探视,但言行举止依旧恪守妇德,一点也不逾越礼制,可谓是真正做到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陈年心中多少有些憋屈,再怎么说自己这背上的伤都是因为她而受的,怎地一点也不显亲近呢!
但陈年还是在秦香莲的眼神中看见了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愧疚之意。陈年无奈,也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然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更加尴尬。
到了应天府,展昭提议上岸采买一些物资,以充日用,陈年和秦香莲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陈年本来不想上岸去,但没想到秦香莲却主动提出了要下船。陈年诧异,问明原因后,才知道秦香莲是想去混堂一趟,陈年知道,混堂便是现代说的澡堂子,说白了便是大众浴池。宋朝各种行业开枝散叶,民间早就有了男女混堂。
陈年一想也是,秦香莲一个女子,从荆州远行至此跋山涉水,这一路上因为有自己在也没有好好的洗过身子,这一次好不容易到了应天府,她如何忍得住。
陈年和展昭商议,展昭自然是满口答应,陈年和秦香莲并不是罪人,何故要限制人家的自由呢!陈年不放心,便要陪同秦香莲一起去,秦香莲知道陈年担心自己,也不拒绝。二人拉着英哥冬妹便与展昭一起在应天府的南关渡口下了船。
张龙赵虎需要在船上看押赵爵,所以并没有一同下来。陈年三人步行到应天府的街头,一路上都是展昭和陈年在谈笑,而秦香莲则是拉着两个东张西望的小家伙紧紧的跟在陈年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个听话的小媳妇一样。
展昭和陈年先是送秦香莲和英哥冬妹到了一个大混堂,陈年看了一下这混堂的卫生环境在那个年代算是合格的了。眼前这混堂没有名字,只有两个黑漆大字写着‘混堂’二字,掌柜的是个彪悍的妇人,前后打点招呼着。展昭和陈年给了掌柜的几个银子,然后将秦香莲和两个孩子交给她,因为都是女性,所以老板娘对秦香莲也是极为照顾,而且也并没有收几个钱。这一下陈年和展昭彻底放心了。
陈年因为身上的伤口还在慢慢愈合,所以并不能清洗,和展昭走出了混堂。展昭便道,“陈兄弟,为兄还要去府衙一趟,毕竟船上还有个重要人物,怎么也要跟当地的官员打声招呼。”
陈年拱手道,“展大哥自去就是,陈年在此等候嫂子。”
展昭道,“也好,那我就不回来找你们了,等嫂夫人出来,你们便自回船上去,可记得道路?”
“记得!”
展昭点头,然后又嘱咐了几句,便沿着一条街道去了,想来他走南闯北多年,到哪里也通晓街道走向。陈年随处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耐心的等候着,只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年忽然想到秦香莲这一路之上也只有两件衣服替换,自己身上还有些碎银子,不如去给她置办一套新衣吧。
想着陈年便已经大为意动了,他沿着最大的那条笔直街道往里面行去,便见道路两旁买卖店铺数不胜数,古玩店,米粮店还有瓦舍,药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有卖女人衣服的。正扫兴间突然见街道尽头拐角处有一个店铺,名叫彩红妆,两层楼的铺面,门面修饰的很是漂亮,远远的看着,陈年便觉有一种浓重的脂粉气袭来。
陈年不觉间便抬腿到了店面前,里面有着华丽的绸缎,规整的服饰,还有各种簪环首饰,胭脂水粉。陈年大喜,也不想想自己身上的银两几何,便迎头走了进去。店铺门边站了一个伙计,米条一样的身材,一脸精细的样子,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这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眼陈年,见他穿的衣服有些破旧,心中便不禁看轻了几分,但这伙计心思精明,也见过不少闲来无事扮猪吃老虎的贵公子,所以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轻视的情绪来。只见他急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的欢迎道,“哎呦,客官,请进请进,不知道您要买些什么东西,讨好什么样的姑娘,咱们彩红妆从绸缎服饰到胭脂首饰应有尽有,包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