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走雪山沙海,干渴饥寒,千里急行军,从未掉泪叫苦的秦山,忍不住扑倒在父亲膝上哭了。
秦山在营中找到林远威,林远威背上包袱一边上马一边咕哝:“三郎,侯将军怎么想的,还派个勋卫的小子拖累我们。”秦山白他一眼:“就你事多。”其实侯君集交待,这是夫人的远房子侄,从勋卫派去外地当差,但年纪小,孤身上路不大放心,于是和他俩同行。
正说着,那少年牵着马赶来,秦山一看,面貌白净,单薄瘦弱,老师果然是甩给了他一个“包袱”。那少年倒很有礼貌:“秦兄,林兄。”林远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吧!等你半天了。”秦山扫视了那少年一下:“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在下杨卫。”“杨兄弟,这一路我们可要走很久,你再检查一下行李文书,都带好了,还有马儿,马鞍和马脚一切无恙,我们就出发了。”少年点头不迭:“嗯嗯,都好了。”
秦山他们三个身穿禁军的皂袍,骑的是军中专配的好马,禁军出京公干又有驿站接待,一路行来,倒也还算顺利。这天,眼看就到江州地界,秦山望着青山绿水,心情突然有点紧张。他按了按胸口,父亲的书信他一直揣在怀里。林远威说:“怀玉,长安已经开始有点凉意了,没想着这里好像夏天还没过完似的。”秦山回过头来:“当然。”他又问杨卫:“杨卫,累不累?”杨卫还没开口,林远威嗤笑一声:“他呀,哪天不是一到驿站就跟死狗似的。”“远威!”秦山皱眉道。杨卫喘着气说:“秦兄,我还行。不过我怎么觉得今天这天气不太好,恐怕有雨。”
林远威更加不以为然:“这天只不过阴一点而已,哪里至于?我看是你想歇歇脚。”杨卫认真地说:“我家乡就在南方,我是知道的,不比长安,这个季节好下雨。”秦山心里暗暗一惊,此时已是下午,他们还在城外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驿站还远,万一下大雨那可如何是好?他拉起缰绳:“快走。”三个人紧赶慢赶,跑得杨卫脸色都有点发白,刚进城门,倾盆大雨惊心动魄地从天而降,秦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点想笑:每次见她,都必是落汤鸡模样?
林远威皱眉说:“看样子我们得就近找个客栈住下,找驿站非得把公文淋湿了不可。”秦山同意,于是他们走进最近的一家客栈。“板桥店,—这怪名字。”林远威念出声来。三人走进店门,一个淡眉细眼的中年男子热情地上来招呼:“几位军爷,住店吗?里面请。”秦山打量一下四周:“给我们三人开一间清静的客房。”“好好。客官要酒水不要?”秦山看一眼杨卫煞白的脸,对店家说:“给我们来点酒菜,几个胡饼,送到房间里。”
老板恭敬地一躬身:“军爷,请先到柜台付账。”秦山走过去,柜台里坐了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头上还戴了朵半枯的红玫瑰,打量他们一眼,轻蔑的眼神让秦山周身不爽。他一声不吭地付了钱,取下行李,吩咐老板照看他们的马,带着林远威和杨卫上了楼。走在楼梯上,只听得那妇人尖利的声音响起,秦山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阿狄,这雨停了我可要回娘家,这账你自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