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类？”

“是……”

快问快答状态中的许云蝉一愣，展颜露出一个让李雨秋感到久违了的笑容。月亮再次转到他们面前的窗户里，漂浮着的手机屏幕上只剩下一个一直旋转的小圆圈，人类世界的一切声音再次远离空间站。她把手机扔回给李雨秋：“好啦，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都是不能剧透给你的秘密，你就猜去吧。顺便一提，你的心理测试题我已经让小‘句号’给你做完了，它说太简单了好无聊。”

李雨秋接过手机一看，壁纸变成一片漆黑，一个笑脸颜文字在那里吐着和句号一样的泡泡，看上去是个人工智障——(^。^)-。o○

“它还没学会说话，你可别欺负它。”

“它都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它‘说’太简单了啊？”

“高科技的事情你别管，反正你们看起来都像魔法。”

说着许云蝉伸了伸懒腰，指着另一边的量子计算机说道，“你是不是该去盯着那台大冰箱了？对了免费送你个情报，你那台看起来笨笨的秘密武器确实是正确的钥匙，你直接用就好了，也不用浪费时间等到最后。”

“你不是应该因为没把我劝走而苦恼的嘛，难道说你其实是魔王的女儿，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完成KPI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吗？”李雨秋嘴上没停，身体却还是抓着扶手飞进科研舱的最深处，把自己像个精神病人一样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再把那个看上去傻傻的头盔扣在脑袋上。

他相信了眼前的外星人，倒不如说是像个破小孩一样相信自己。如果这台大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这思维调频器也只是个名字炫酷的摩托车头盔，那为了这些东西甚至豁出去性命的李雨秋该多么……可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隔着头盔的李雨秋听许云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只不过是我想明白了，不管怎样结局都不会改变。总之，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给我死死地记在心里：第一，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因为时空错乱经历了多少痛苦，但现在的我还不能告诉你真相——无论如何，请相信我和你是站在一边的；第二，小心那些以山海经异兽为代号的葬歌成员，他们并不是每一个都和现在这位一样温和；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不要……”

许云蝉来到李雨秋面前，打开他的面罩，抓着他的衣领，快速而不着痕迹地凑了上来，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经历了无数次那样。温热的鼻息，柔软的触感，像是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茶的涩与奶的甜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

“不要回头。不要回来。向前去！”

像是坠入深海，伴随着耳边量子计算机启动的嗡鸣声，李雨秋逐渐失去知觉。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指尖，感受不到自己的舌头、牙齿，他无法控制眼球的转动，连急促的呼吸也逐渐缓慢。他看见空间站墙壁在宇宙中分解，银灰色的月光升腾扭曲，和被浇在了盛夏的柏油马路上一样；他“看”到了人类视觉的局限，超越视觉的色彩从月宫上的一个个环形坑洞中喷涌而出，他能感受到那红色的火热，那蓝色的冰寒，那绿色的柔软。半透明的鱼儿在这片海洋里缓慢游动，围绕着那个少女织成她身边随风舞动的缎带。

“它们叫心蠹（dù），能力是读心。好笑吧，但不许笑，因为这是我取的名字。”有了这些平白无故多出来的海水，真空不再是真正的空洞，许云蝉的声音顺着波浪传到李雨秋的耳边，“它们是几乎完美的生物，能在任何环境中生存，同时也是最恶劣最贪婪的读者——被它们翻阅的书可是不会还保持完整的啊。从休眠中醒来的它们只有把那些情感，记忆，统统撕碎吞下肚子里，才能勉强填补一丝它们心里无尽的空虚……”

她踏着无根浮萍的舞步越走越远，从那片海洋里跑出的青蛙吹着圆号盖过她的声音，海马咬着自己的尾巴转着圈在她身边伴舞。李雨秋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听技术文档里说的把皮带捆得这么紧，连伸手抓住眼前这个谜语人都做不到。少女的背后也喷薄出巨大而壮丽的色彩，像是蝴蝶亦或是天使的翅膀。那些流线型的小鱼迫不及待地冲向那片如痴如醉的梦想之地，那片羽翼化作洋流将它们温柔地托举。越来越多生物加入这场盛大游行，拥挤的鱼群开始堵塞潮水，这藏在月球阴影里的漩涡越转越慢，直到变成像是老旧齿轮那样卡顿，一节一节地转动。

“永别了。”许云蝉回过头来，在一片嘈杂的视野里看了那个男孩最后一眼。

被拥挤色彩所堵塞的空间之中，组成空间站的无机物的灵魂在顷刻之间被心蠹们瓦解，化作细碎的残渣在太空中飘荡。月球表面缓慢延展出九条遮天蔽日的白色狐尾，其上散发出的如玉光芒短暂地将心蠹们驱散，轻轻地托住被它们包围的许云蝉。

“云蝉姐，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听我的给他最后一道考验啊。”青丘狐的声音直接在许云蝉心里响起，“要是他真的不走了，我这葬歌大姐头的位置怕不是要给你坐了~”

许云蝉大口喘着粗气，即使这具身体并不需要呼吸也能活着，心蠹的围攻却在精神上令她险些窒息。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在心里回复道：“哪怕是现在还稚嫩的他，也还是会为了守护所有人的完美结局去踏上最艰难的那条荆棘之路啊。倒不如说，你这个守着关底的大boss和一路走来遇到的家伙，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为什么要放水，不，放了一整个太平洋？”

那个由登陆仓改造而来的小屋已经随着许云蝉一起升空了，周围的菜园子也因为起飞时的气浪而东倒西歪。坐在这样的一片狼藉之中，青丘狐轻笑一声，双手撑在身后，坐着仰望着月球的天空：“按照剧本，你接下来应该也没有戏份了吧？刚好，咱俩的阈限时间都还有一会儿，不如听我讲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叫邱月，她是月亮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