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琛耳边尽皆回荡着石广潇淡淡的那句:爹与烟云表面上却未见有多亲厚。
石琛不是傻子,他生于世家之中,自幼深谙生存之道。
他知道二哥这句话,已经是在隐晦的告诉他那件事。
石琛低下头,也不说话。石广潇亦没说话了。
两人现下坐在食肆在外设的露天小座上,两个人都静静的,听见风吹起柞树的新芽,细听来哗哗有声。
良久,石琛才续话,声音有些哽咽,明明心中已经有数,却还在希冀这万中无一的逆转的可能性:“烟云,她是被……爹所强的,是吗。”
语气轻得,后面半句话细若无声。
石广潇轻点点头。
石琛抬起头,眸间泪花闪烁,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
这些年来的委屈,似乎此时都一下子间明悟了!
何以潘夫人自小到大对自己视若己出。
何以父亲偶尔还对别的哥哥姐姐笑脸相迎,对自己却是冷言冷语,更不常与自己相见。
何以石家要编造母亲已死的消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石琛不是在父母的爱中出生的孩子!
道仙垂青,何曾珍贵!
且看林源为得了道仙之徒的身份便如此利欲熏心,为那些背叛道义的事情尽心尽力。
更何况,据石广潇所言,烟云是要去承袭一位道门大能的衣钵。
为保石家富贵长青,石若飞不惜强要了一位刚失去了未婚夫婿的花季少女!
如果没有石琛,烟云来日拜入【启天门】大能门下,未必能对石家如何照拂,毕竟潘宝琛已死,论情分,潘夫人只是潘宝琛的姐姐。若道仙烟云心意有改,与宗门中人结成仙侣,更无需理会这些世俗中事。
而石若飞强要了烟云,还有了石琛!赔上了烟云的贞洁,不管烟云心中对石若飞有多恨,石琛是烟云的长子,烟云对石琛未必不会有恻隐之心!
只要石家掌握着石琛,可以说便是有了一位道仙大能的强援!
石琛,他便是这场悲剧中的牺牲品!
石琛勉强做出笑脸,含着笑意向石广潇形容梦中仙子的长相,可他眼中还含着泪。
“我娘她,穿着白衣,像仙女一样,头上还覆着面……看不清楚是吗?”
石广潇怜悯地看着石琛,缓缓道:“自她走后,我未见过那人。不过据杜夫人收到的手信,便是这般模样。”
“对了……爹要回来了,他既然要以我为质,为什么现在反倒要杀我?二哥,你私下救我,若被爹责罚,又会怎么样?”
石广潇亦叹了口气:“爹被烟云打得昏迷不醒,七窍流血。把你交给林徐两家是杜夫人的主意,她认定了烟云对你毫无感情,而且恨透了你爹,这便觉得你没有价值。
我还是那句话,救你是我娘的意思,她一直认为自己深深亏欠了烟云与潘宝琛。便是爹降下罪来,我也会尽力护住我们母子。我亦已经安排好玉舒进京,若爹要开罪,总也波及不到五妹。”
石琛没想到二哥竟考虑地如此周详,温文如玉地向他吐露出这么多谋划。石琛也知自今以后,石家七爷石琛便是死在了地牢里,再无机会在家中做那个闲散少爷了。
石琛虽现在没心情吃饭,但不愿辜负二哥心意。仍是大口吃了起来,又问道:“二哥,那么依你规划,我今后要去哪里?”
石广潇淡淡道:“我自然已经为你规划好。稍后我送你出城,我已经从暗线向徐家交换了一只六足流火犬做你的坐骑。你向东二百里,到一个村落的茶馆中,报上我的名字,自然有人接应,送你到东极国我一个朋友府上。我那朋友是信得过的人,你有灵兽坐骑便等于是有了我这座靠山,也无人会欺辱了你去。随后我每两年托人为你送些钱银,料来一生无碍。”
石琛知二哥好意,为他之后半生计划周全。
可他迭遭惊变,心性已移。
二哥更是不惜被杜氏母子疑虑算计也要舍身救护自己。
那我石琛,难道就真要如一个只知享乐的废人般,看着二哥为这个家、乃至这个国的安危苦心孤诣的谋划,而我便坦然接受这唾手可得的平凡平安,饮水不思源不成?
石琛不愿意!
石琛咬着嘴唇道:“二哥此意,是想逐石琛离家了?”
石广潇无奈道:“我也想让你在石家中光明正大的,可杜氏母子心怀叵测,我与他们周旋已是殚精竭虑,实在无余力再偷藏下一个你啊!”
石琛直直看向石广潇:
“二哥!石琛无才,但蒙二哥舍身相救,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