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胡人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但气氛如此凝重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也不是纯粹的敌国子民,不忠于任何一支蛮夷政权,都是辽阔草原上出类拔萃的策马浪子,中原华夏与游牧民族交战千年,彼此间的往来融合也有千年,燕凉等交界地带胡汉混居甚至通婚再正常不过,他们听说了天下第一庄的传说,也想着靠手艺碰一碰运气。
听向鹤讲述完这些人的来历,来自皇宫的一行人更加面沉如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连活宝如正德者,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公平竞争之下,这一小撮胡人竟能让中原好汉连前五都进不了。
也难怪此时的空气这般窒息死寂了,骑射乃军中王道,射还可以靠阵型和战术弥补,骑兵奔袭冲撞,驾驭马匹的基本功就是一切,本以为太祖驱逐胡虏光复中原,将元蒙赶回大漠,汉人与胡种在马术上的差距就已经缩小了不少,没想到,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别说不服气,就人家刚才那两下子,不显露身份之前完全是赢得满堂彩,端的是真功夫。
最终,还是正德展现出了一位帝王的度量,为五位壮士鼓掌送别——当然别人也不敢先打破尴尬,五位胡人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把大明至尊和军方一众狠人给臊死,按照草原人的习惯,得胜后便快快活活的饮酒作乐去了。
“众位爱卿。”正德罕见的严肃长叹道,“我大明有骁勇善战的将军、武功高明的武者,但却找不出一位骑术精湛的骑手么?”
在场大多都是武人,眼里都识货,就刚才几位的水准,放眼大明军中还真找不出可以媲美的,都是领军之人,这样个人能力出众的骑兵,在行军打仗时能担任的角色和作用自然毋需多提,中原自古不缺少兵法大家和百战不屈的斗士,但单论骑乘之道,那是拍马都赶不上草原民族。
本来这等场合,总会有满腹经纶的文官,来说几句纵马杀戮乃蛮夷天性,有违仁道,我大明礼仪之邦,天朝上国,不忍心生灵涂炭,田园荒芜,陛下只需饱读圣贤文章,知理明义,便胜过良驹千匹,甲兵十万,方才是黎民之福云云,然后众人虽然知道这是屁话,但也不敢反驳圣人教义,于是就此揭过,各留伤疤。
但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刘大夏虽是文官出身,却是一位实干派的贤臣,不屑效此腐儒模样,他眼神炯炯的望着正德道:“启禀陛下,臣有幸曾踏足草原与鞑虏交战,胡人的驭马之术的确出神入化,他们从小便生养在马背上,无法征服马匹的男童,会被同族唾弃甚至父母遗弃,稍成年便驾马四处巡猎放牧,甚至烧杀掳掠,在不断的追逐和战斗中练就了天下无双的骑术,比这些顶尖骑手的技艺更可怕的是,胡人全民皆兵,十几岁的小娃娃背上弯刀骑上马匹,也能纵横我大明边境,侵扰我大明子民!”
老尚书句句肺腑之言,说的众人都沉默了,拥有这样的骑兵,难怪草原蛮族始终是中原心腹之患,人家来去如风,抢完就走,中原军队想讨回面子主动进攻,得深入地形复杂天气飘忽的草原腹地,人家只需以对物资实行焦土政策,你战线一拖长,军马补给在路上就能吃掉大半,这仗还怎么打?雄才大略如汉武帝,集文景两朝休养生息之力,虽然创下了天朝强汉的威名和影响力,但也几乎将家底败光,本朝的英宗远征更是贻笑大方,堪称国耻。
向鹤在后世曾经听过一句话:不要用你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饭碗,骑射就是胡人吃饭的家伙,不认识到这一点,还坐着天朝上国兴修文德便可千秋万代的美梦,野猪皮杀过来全得玩完。
接下来,向鹤又带领众人去观看了射靶场,果然,排在前头百发百中的依然都是胡人,据向鹤介绍,一开始中原武林高手还能靠武功和内力占到上风,可自从这群已经融入华夏族群的胡人们也开始研究内力之后,又毫无悬念的再次屠榜,这脸打的可比马场还厉害,正德一伙人乘兴而来,此刻精气神都有些蔫了。
“向庄主。”正德也不傻,他不相信向鹤是专程来打击他们自信心的,“你庄中包罗万象,可有克制草原骑射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