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膏还能食用?”那男子略微迟疑道,随手将衣兜里的一个瓷瓶拿了出来。
少婈诧异地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瓷瓶,转而不禁笑道:“你瞧我这贪嘴的毛病,一听你薄荷膏,我还以为是那薄荷方糕呢,没曾想是这凝膏啊。那我便不用了吧,多谢你好意。”
那男子也笑着摇了摇头,便把瓷瓶收了起来,嘴里念念道:“没想到让道友误以为是吃的了,在下身上倒也没什么吃的,不如等仙君讲完学,我去住处给你拿些吃食解解馋。”
少婈没想到这男子竟好生客气,也算是颇为投缘,于是也不做推辞,只笑道:“道友如此慷慨,我们这也算是相识了,你管我叫凌少便好,不知如何称呼仁兄呢?”
“在下名叫绪风,随家师姓裴,你便叫我绪风便好。”绪风恭手作揖道,俨然一副礼教规矩的样子。
两人一来二去倒是又了些话,所幸那日仙君的讲学并没有多么重要,都是些训诫修道之人在凡间为人处世之道,少婈向来是最不喜欢这些规矩条例的,再看那绪风也是心不在焉的听着,想来也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于是少婈便道:“如此枯燥的课业,不听也罢,不如你随我出去走走。”绪风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受少婈的这一鼓动,立马便动了心思,欣然点头同意,二人便悄悄离了去。
一路上绪风便了他所经之事,从离开长安城历游,一路遇上的妖精鬼怪,到制服山鬼的功绩,又自己如今已经有了一座道观。少婈只是听着便觉得很是有趣。后来分别之际,少婈想着自己到底是没有对绪风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便掘了两坛藏在桃树下五年的桃花醉赠给绪风,并是桃止山上的桃仙与她有缘送了几坛酒,看绪风也与自己有缘,便转赠了两坛送与他,也算全了一场相识。
绪风这些年倒是富态了不少,少婈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只是绪风却不知眼前的圣安郡主少婈就是当年在桃止山听学时遇到的好友凌少,他虽然瞧着眼前的这位郡主眉目有几分相熟,却万万不敢与当年那个贪嘴又俏皮的白脸联系在一起。
分别坐在清阳与绪风旁侧的便是四师兄时雨和五师兄听雷,这两位师兄常年一起同进同出,性子虽一静一动,但要比府中的其他师兄弟要沉稳许多,二人已经远游了几年,如今的道法倒是要比同门中的任何人都高一些。只是唯独不见二师兄,也未曾听过关于他的事,蘅汀便好奇的问道:“为何不见你们提及二师兄?”
此话一问出,几人皆是不再言语,只面面相觑,面上也都很是为难,几个师弟不敢多,便都将目光投向清阳大师兄,清阳原想着借个话题越过此事,可是现下一片沉默,也由不得他打岔别的了,想了想才道:“蘅姑娘既然也问到了,想来也是十分好奇关于二师弟的事情,何况他的事也只不过是不许再在师父他老人家面前提起,也不算什么忌讳之言。”几个师弟便都纷纷点头,只不过面色依旧很是沉重。
在清阳的诉中,少婈和蘅汀才了解到关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师兄是何人物又去了何方。二师兄名叫探星,算起来要比清阳两岁,是裴国师自便收养在身边的孤儿,那是三十多年前,裴国师还没有入朝为官,闲居在长安城外的山上修行,一日无事在五里溪的河边垂钓,听到有婴孩啼哭不止,寻着哭声扒开草丛才发现有一个装着襁褓的木盆搁浅在草堆里,那婴儿啼哭声很是洪亮有力,并不像是因为气虚体弱被丢弃的孩子,于心不忍便将其抱了回去。探星二师兄自幼便生得眉清目秀,还未长到成年之际,便引得山上山下的姑娘们思慕不已,探星眉眼之间的神采皆是浑然成的贵气,也让裴国师愈发的觉得这个孩子来历不简单。
探星在裴国师的教养之下一直很是乖巧懂事,为人很是宽厚仁善,只是他周身浑然成的贵气越来越不像是寻常人家出生的孩子,即便是穿着朴素的道袍,还是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后来裴国师被召入长安做官,探星便也随着师父入了京城。那年圣上的嫡子魏翊焕行成年加冠礼,满朝文武百官皆入宫参拜,庆贺皇子成年加冠册封为太子,那也是裴国师第一次见到太子本人,没想到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愣住了。那太子魏翊焕与自己的徒弟探星几乎是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原来探星这孩子浑然成的一身贵气竟是出自皇族,还是圣上的嫡子,当朝太子的孪生兄弟,双生子放在寻常的百姓家定然是好事,可若是在皇族中却是历来被视为不祥之兆,尤其是皇后诞下这双生嫡子,更是影响社稷的不祥之兆,通常皇族采取的办法便是养活其中一个,另一个则要被秘密处理掉。探星便是要被处理掉的那个皇子,没曾想负责处置的宫人或是于心不忍或是心有余悸,只是将这个孩子丢入河道,却不知他竟然福大命大被裴国师捡来抚养长大了。
裴国师当即便意识到这若是被发现定然要惹来杀身之祸,于是回到府中之后便为探星准备了银两和行装。那日夜色寒凉,他将大徒弟清阳和探星一同叫到了自己房中,语重心长地对着二人道:“为师如今官拜为当朝国师,身边也多了许多人侍奉,你们兄弟二人便离开长安出去游历去吧。”
探星向来仁孝,便道:“师父虽有了仆人侍奉在侧,但多少都没有徒儿们照姑周到一些,我与师兄都离去的话,怕是不妥当。”清阳也随声附和着。
裴国师听及此,心下一阵温热,但心中想了想,忽然疾言厉色道:“为师让你们去游历便是命令,你们二人便连夜去了吧。往后无我手书,不得回长安。”
两个徒弟哪里会料到一向慈爱的师父为何会如此严肃,清阳只好道:“既然是师父的命令,我们兄弟二人遵照便是,探星,你就随我一同去了吧,莫要惹恼师父。”罢便拉着探星离开了。其实清阳是想带着探星先出去一阵子,待打听到一些情况,了解了师父为何要动怒,才带着探星回来。好在探星向来听从清阳的话,便也不耽搁,二人连夜便离开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