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失踪了。
第三次来后疙瘩村,骡子不在他的洞穴里了,他的田地已经荒废,他视为宝的高粱也被老鼠啃食。
村里没有人知道骡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对于村里人来说,骡子在或者不在都一样。
第一次来后疙瘩村是在九年前,我带着一个拍摄团队,来寻找尘世中能引起城市人共鸣的人。
一路沿着城镇,走到山沟,又走到深山,在溪水的源头,我们到达了后疙瘩村。
这里不是世外桃源,没有任何生气,没有年轻的气息,只留衰老和无知。
当地的人说话我们也不懂,只有村里小卖部的老板顺子能够交流两句。
顺子是村里年轻一代唯一还在村里的,他给我们展示了缘由——在外面打工时从高处跌落,腿部留下了残疾。
没有选好拍摄题材前,我们每天都是在村里游晃,去田里看村里人种地,去蘑菇房里看他们的蘑菇,看猪,看羊。
也拍下了许多内容,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我想要那种能戳人心的东西。
直到一天,跟着村里人去田里时,看到更远处地山坡上,一个穿着黑色破旧脏棉衣的身影用手在土里里拨弄。
我甩掉了其他人,朝着山坡跑了过去,过去后,那人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继续干他的活。
他用手将草周围的土剥开,连着土将草拔下,再将土掸下,把草放在一旁,然后,再重复。
回去顺子家,我将今天的发现与拍摄团队分享,顺子瘸着一条腿走过来靠在土墙上也听我讲。
“那是骡子,是村里的野人,不会说话,只是凭着本能活着。”顺子听完我的叙述后找到了插入的时机。
我饶有兴趣地听顺子讲骡子,但顺子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从顺子小时候骡子就是那样活着,现在也一样。
团队里的其他人是不同意我拍摄骡子的,来到最破旧的村落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他们不想挑战更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商店的门被拍打,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顺子不着急开门,反倒先把我们叫起来。
我让摄影师赶紧开工,作为团队的出资者,我有权决定我要拍什么。
门打开,骡子站在门口,还在拍打着门,顺子嚷嚷让他别拍了,然后拿出两包食用盐和几匣火柴,将骡子旁边的破口袋交换过来。
破口袋里是高粱和一些蔬菜,这种原始的以物易物在这里得以重现。
“这次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要不然不会给他这么多的。”顺子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我的口袋。
我们跟着骡子,看着他走出村子,走向远处,走向斜坡的高粱地。
在高粱地与山相连接的地方,一个直径半米的洞口处,骡子消失了。
我从包里拿出手电,伏下身子努力辨别里面的一切,只看到骡子坐在深处,一堆篝火在他面前闪耀。
是否要下去是摄影组考虑的问题,却不是我的,因为当我来到看到洞穴后,我明白了,骡子是我的机会,让我拍出好视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