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也许在小的时候听到过这样那样的，古怪离奇的传说。

故事里的神仙妖怪，英雄事迹让孩子们向往。

只可惜他们长大之后，渐渐发现，那山里面没有神仙，河里面也没有妖怪。

禹贡村里的孩子们也是发现了：

天上下雨的时候，云端其实没有龙王在布施。

村中的孩子年龄相仿，经常凑在一起玩耍。

夏月亭是这群野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子。她现在正躲在茅草亭子下面，有些害怕地看着天空。

好在身边有七八个男孩子，热乎乎地把她围在中间，她才没有怕地逃回家里去。

天空雾蒙蒙，黑乌乌，云朵细小，飘得很快，让一点点太阳一闪一闪地照了进来。

忽然间，云雾中间被风吹出一个亮堂堂的洞。

几个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仔细向那天上的洞看去。

轰隆隆，一阵闷在云里的雷声传来。

随后一道细细的白色闪电，像一道裂缝，好像撕开了天。

几个孩子终究是孩子，立马吓得捂住耳朵，条件反射地紧闭双眼。

夏月亭也不例外。她其实格外地胆小。

当雷声来到耳边，她怕得拽住了旁边男孩子的袖口，微微朝哪里缩进去了一点。

出她意料的是，身旁的男孩子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自己保护在怀里。

这让她有些不安。

她偷偷眯着眼睛，朝他看去：

一个少年眼睛圆圆地睁大，睫毛微微颤抖，嘴角微微上翘，半张着，好像要呼出声音来。

雷电闪动，风雨突然重重呼到众人面前！

一瞬间，亭子上的茅草飞舞，远处的树林立马呜呜地发出哀鸣。

所有孩子都放声大哭起来，四散逃离，喊着爹娘。

夏月亭还以为是老虎在咆哮，哇哇大哭起来。

可是身边的男孩子依旧没有理会自己。

她只能哀求道：

“哥哥！我们回家去吧！”

夏月亭的哥哥，那个在暴风之中一动不动的少年，他眨了一眨眼，突然间眉毛飞扬，举起双手，任凭自己的头发和衣裳裹挟着雨水，劈里啪啦地抖。

他眼珠一个抽动，看向天空中那个没有乌云的洞，那里闪电越来越多，像在织一块厚厚的蜘蛛网。

他突然间大叫道：

“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龙王公公！再大一点！”

夏月亭看着自己哥哥脸上的雨水从下巴涓涓流到身子里，低下眉毛，伸出自己两只冻得惨白的小手，悄悄地抓住哥哥的衣角。

她使出一点点力气，想要把他拽回家去。

哥哥的名字叫夏姒，是村子里有名的小疯子。

夏月亭从来不愿意承认那些流言蜚语。

但自己这相依为命的哥哥在有些时候，真的……怪怪的。

第二天。

夏月亭病倒了。她淋了太大的风雨，染上了寒病。

夏姒将睡在屋子里的妹妹安顿好，背起箩筐，拿着鱼竿和小铁锹，朝河边走去。

路上碰到了住在村子另一边的乔民，也是来钓鱼的，于是就一同前去。

他们在一个土壤湿润的地方掘了十几只蚯蚓，捉了好几条不认识的虫子，挂在钩子上，甩到河里开始钓鱼。

两个孩子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旁边还有一只壮实的老水牛在吃草。

这条河太浅，还不到水牛的膝盖，但对鱼儿来说，却远远足够了。

乔民十三岁，夏姒十二岁，按道理来说，夏姒应该叫乔民大哥，但实际上，却是反过来的。

乔民扭头，看着和自己并排垂钓的夏姒，问道：

“大哥，为什么不直接下河去摸两条鱼，非要钓鱼呢？”

其实在乔民看来，钓鱼实在只是一种娱乐，论及捕鱼的效率，还是用网捞最快，手摸次之。

夏姒怒了努嘴，笑着回答道：

“我在书里看过，垂钓上钩的鱼才是有缘的，这样有灵性的鱼我想才更好。”

乔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憨笑着没什么话说。

这时候夏姒突然说道：

“对了。”

“月亭为了我，昨天受了雨淋，我想借一点药草。”

乔民的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虽然不懂医理，但靠着经验懂些药草。

乔民眼神自豪，随即拍着胸脯答应道：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去偷点来。”

两个人都是彼此了解很深的好玩伴，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安静地相处。

往往一个眼神交换，好像就把许多小秘密交换给了对方。

夏虫附在树上，吱吱乱叫。

其鸣声久久不停，偶尔一阵子响声突然涌来，响得让人烦到胸口里去。

夏姒听了，摇了摇头，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中的浮漂，赶紧对乔民叫到：

“有了！有了！快快快！”

乔民听了这话，放下自己的鱼竿，往河边一蹲，双手做出网状。

水面上的浮漂未动，夏姒的手腕先动了起来！

他拉起钓竿，就把一条鲫鱼拖出了水，在空中咬着钩子不停扑腾。

乔民趁机双手抓住鲫鱼，往岸上一丢。

他笑着说道：

“可以给夏妹妹弄个鲫鱼汤了！”

夏姒少年的脸上堆满笑容，抓起那条鲫鱼，就要把钩子从它嘴里取出来。

可没有想到，那鲫鱼不仅没有挣扎，连嘴巴都不张开一下，圆溜溜的鱼眼睛打量着自己。

他甩了甩，见鲫鱼还是一动不动，不禁失望地说道：

“哎呀，搞了半天，原来是蔫儿了。”

他把鲫鱼随手将其丢回了水中。

没想到那鲫鱼一入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民天真地匍匐在岸边，说道道：

“大哥，原来鱼也会装死啊！”

夏姒虽然可惜，但也是没有办法。

只能默默勾上一条红蚯蚓，再一次甩竿入河。

接下来一小时，乔民一条鱼都没钓到。他干脆睡在自家的水牛背上，看着夏姒钓鱼。

夏姒的手气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火热起来。

短短几分钟，居然就有鱼上钩！

拿起来一看，居然又是一条一脸死相的鲫鱼！

乔民微微睁开睡意的眼睛说道：

“大哥，这不会就是有缘的鱼吧？”

他这话绝对没有半点讽刺的心，却有伤人的利害。

夏姒气呼呼地把鲫鱼丢回河里，没想到它又一下子游进河底，不见了。

这原来又是一条装死的鲫鱼。

夏姒不知道，他接下来将会连续钓上这样的鱼至少二十多次。

而且每一条居然都是鲫鱼！

它们全都被放生回了水里。

不是夏姒不想要，而是那几条鲫鱼一上了岸，就跟死了一样。

夏姒每次拿着那半死的鱼，心中就会想到：

“可不能给妹妹吃一条可能带着毛病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