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红绸帘子掀开,迎面走出来一位面白无须的长面男子,身着红色官服,在马夫的搀扶下,还有身旁下人撑伞中,从马车上面缓缓踩着靴子落地。
“这是工院的吴大人,听说之前巡视文江二州去了。”
“可是工政院掌管工程朔建的吴大人?”
“正是,我见过这马车,这是吴家的马车,最近例行年尾,便也去了文州二州巡查,以备年底述职。”
“大,大人。”旁边,一位中年女子,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子,上来颤抖着声音道。
雨水渐起,寒气深重,说话不免颤声。
“何事?”吴由德抖了抖右手的袖子,拍了拍上面的雨水。
“能,能否将您车子移一下,我的车在那,我,莪取件衣裳。”妇女身上都是冷水,湿着头发,颤声道:“给,给孩子也取一件。”
吴由德回头看了眼,皱着眉头道:“你莫不是为难我,这马车前后已没什么位置,我让人移了,却是要移到各处,外面雨水连连,如何置车。”
“大,大人,就一会儿,我取了衣服便可。”
“大胆!”旁边的跟班一步上前,喝道:“这马车乃大人亲至南下,百姓给予恩路重施四字,是对吴大人的厚爱,这雨水厚重,我等这会儿如何移出去,在等你取了东西,便是一会儿都淹进去了,大人明天还如何行车!”
妇女脸色微微苍白,抱着怀中的孩子,身子轻轻颤斗。
吴由德抖了抖袖子,准备继续进入屋内。
轰!
巨大的雷鸣划过天际。
几匹高头骏马,由门口闯入,飞泥四溅!
那几头大马,都是威武雄壮,几个人尽皆带着斗篷,身上披着蓑衣,大雨磅礴中。看不清楚表情。
“店家,可还有房间。”为首男子,大喝一声,声若雷鸣。
“没房间了兄弟,这会儿除了官间,已经没有了。”有人在旁边喊了一声。
沈封从后方夹紧马匹,缓缓而入。
这雨,是真他妈猛猛下啊。
一路过来,哗啦啦的落。
侧头刚好看到,旁边的妇女,顶着大雨,在旁边的一处轮铁处趴着,似乎要爬过去。
沈封下马间,看到马车直接横在门口,更是心里不爽,真他妈离谱。真把这当你家客厅了是吧。
顺势一踩而跃,便踩着那车顶过去,落在了后面的三轮车上面。
“大妈,你要寻什么。”沈封凑过去喊道。
雨水磅礴,尽散开于天地间。
妇女雨水灌溉,可还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衣服,衣服,帮我从箱子里取件孩子的衣服。”
沈封右手伸出,挑起来一个木箱子,低头将箱子遮住后,在里面拿出一件幼儿棉服,这才放入怀中,再次越过马车。
缓缓走向那放在走廊口的一个孩子旁边,将对方裹住。
“大胆!”一声震喝!
“你知道你刚才踩的,可是吴大人的马车!”
“将孩子带进屋里。”沈封接过旁边许重金递过来的大衣,递给对方。
沈封回过头,皱着眉头。
又姓吴的,最近怎么这么多当官姓吴的。
“是又如何,重金,将马拉后面马厩,其他人,我们进屋。”
这第一次出门办事就下雨。
心情哪里能好。
再说了,刘二路上告诉他,镇抚司办案,会有报备。
而在这期间,拥有极大权能。
至于多大,那就看你。
能做多大了。
“找死!”那护卫一见这人,毫无反应,竟往屋子里而来,瞬间火冒三丈。
最主要的是,刚才那人,竟然踩着吴大人的车子过去。
“滚开!”许重铁怒道,这会儿雨那么大,出来办案,可以说是非常不爽,这几个人在这里一而再阻拦,他许重铁就是个暴脾气的,这会儿若不是沈大人没有发话,他早就上去把这人腿打折了。
那护卫平常跟着吴大人走南闯北,何时如此见过这么嚣张的。
顿时火冒三丈。
拔刀就朝着许重铁砍了过去。
许重铁身子快速避开,抬脚猛地一踢,将对方送进去了屋子里!
砸塌了一个桌子。
旁边的其他护卫,脸色苍白。
这些人,出手手法,都非常利落干净。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可是,他们毕竟是吴大人身边的护卫,而且这里可是官驿。
“此人是谁?”沈封回头问道。
“工政吴由德,五品朗员,负责工建,于工政院之下,李大学士之官员。”刘二知道沈封想问什么,开口道:“不过,就算是李大学士来了,我们一旦承接案件,便是皇权在身,任何人,也无权拦阻。”
“这可是官驿,你们在这里闹事,不怕掉脑袋吗!”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吴由德冷冷的道。
他是工政院的人,五品朗员,身边也有好手,可是这几个人,明显实力更不简单。
他也看出来了。
对方不是什么好惹的。
但,这可是官驿,是有驻兵马的。
他回头,给杨掌柜使了一个眼色。
驿官当即点了点头,准备从后门离开。
沈封看到这驿口掌柜,就知道应该是有其他变数。
驿口是有驻兵的,以防有人闹事,伤害大乾官员。
虽然不多,可是也是一队人马。
有意思的是,乾京驿口的人马,属于京府衙门。
而驿口出事后。
衙门治安管理,难以处置得过来的情况下,且有朝廷官员牵扯,那么还需报禀镇抚司。
沈封摇了摇头,还报禀什么。
这都不用报禀了。
沈封右手一震,一块椅子应声飞过去。
沉沉落在了那驿口官员的前面,挡住后门。
“你!”驿口官员怒不可遏,这些人真是目无王法,不知道这是哪里是不是。
这可是天子脚下,竟然就敢在这里闹事。
“胆子挺大,竟然敢在驿口闹事,你可知官驿闹事,可是重罪。”吴由德脸色阴沉。
“大人,我可没闹事。”沈封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这什么吴大人送上来,还挺及时的。
“没闹事!笑话!”吴由德冷笑一声,袖袍一抖。
“你踩我马车,伤我护卫,阻官驿寻军,何来没闹事,此三大罪名,恐你担不起,此事本大人定上报镇抚司,看你是何人,竟如此目无王法!”
旁边的这些随从,听到镇抚司的名字,都是脸色微微一变。
镇抚司虽地方权势被削。
可是拥有京府巡查之责。
眼下这人打了朝廷官员护卫就算了,还阻碍朝廷官驿寻军,这要是被镇抚司的昭卫抓到,够喝一壶的。
沈封走上前。
“大人说我有三罪,那大人可知,你有四罪。”
“胡说八道,本官何罪之有,你踩我马车,打我护卫,拦驿口官员,竟敢反说本大人有罪!”
沈封扫了眼屋内,却是人员纷杂,各种各样的都有。
他们出城,引起注意是一定的。
至于引起哪些人注意,就看哪些人心里有鬼了。
“我踩你马车,是马车挡着路,民之为重,大人贵为我朝命官,知民不易,未施援手,此为罪一。”沈封收回视线,轻声说道。
吴由德脸色一变。
“百姓当前,未以做则,乱我朝纪,影响恶劣,此为罪二。”沈封缓缓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轻轻微动右脚。
角落里,一个男子,瞳孔猛地一缩。
吴由德心里一紧。
“不分青红皂白,纵容护卫,于民出手,此为罪三。”沈封继续道。
“第四呢。”吴由德下意识怒极反问。
其他人同样是神色吃惊。
这可是句句在理。
不过,第四项呢?
沈封轻声道:“兵戎阻我等,为罪四。”
“其罪,当诛。”
这……也是罪吗?
沈封将怀里的佩刀解开,缓缓放在桌子上。
“掌柜,给我们上一壶酒,三两牛肉。”
这一刻,全场无比安静。
一袭黑衣,青花瓷下,正迎飞鱼。
京府巡查,北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