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又回到了熟悉的校医院。夜已经深了,走廊里亮起了数盏灯,光线好像有些暗沉。沈林在走廊楼梯口与其他学生说话,让他们回去休息,其他事情他来处理。范本和景社非常担忧,一直停在楼梯口,“没什么太大问题的,只是小腿受了伤,要做下手术。回去吧。”他俩依依不舍地离开,只剩下白濯坐在过道的长椅上。他的房间在另一层,他想再等一会。
“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再等等,手术可能快结束了。我房间就在上面。”
沈林坐在他旁边,一起看向发着光的“手术中”三个字。他们急忙赶了回来,遇到了无比焦急的景社。他告诉他们,值班的人已经去叫秉川了。秉川不仅精通草药,外科手术同样技艺高超。他赶过来后,带着行睨进去已经有一会了。
白濯懊恼地扶着额头,“都是因为我,之前在慈氏塔发现了他们偷东西,后来又在岸边看到了他们害人。所以他们派了蜮来杀我,结果让行睨受伤了。”他想起今晚行睨还救了自己,更加感到羞愧。
沈林将手搭在他的背上,安慰他,“那群高阳教徒都是些野心勃勃的人,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对腐蚀之剑觊觎很久了。我去宁州的时候,调查过那个委托章士佺锻造腐蚀之剑的商人。那商人在前往君山之前就已经死了,章士佺见到的是化皮鬼伪装的假人。是我一直在破坏他们的计划,你只是不幸地被卷了进来。不要自责,这都是高阳教那群人的错。”
“可是……”白濯依旧感到不安。
“高阳教他们献祭活人,来召唤出蜮。这是几千年罗朝就已经禁止的,你做得很好。我们必须阻止高阳教,这次也一样。不要懊悔,做正确的事。”沈林露出了笑容,其中也透露出他的懊恼,因为他的失职,但是巫师之路并不轻松。
白濯宽心了许多。他想,一定要逮住那两个黑衣人。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前的手术中灯光灭了。秉川推门走了出来,他用头巾的长摆擦了擦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向房间内。道场另外一位草药老师推着行睨的床出来了。行睨吃了药,已经睡着了。他推着床去了旁边的病房。
“怎么样?”沈林关心地问。
“里面的肉烂了很多,都挖掉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沈林有些吃惊,行睨真是遭了大罪,但是也只能庆幸没有伤及性命。
“我回研究室了。”秉川从旁边的房间拿回了他的深绿色长外套,厚围巾,还有几天就是冬至,他已经提前穿戴好了御寒套装。最后背起了他的皮质医疗箱。至于他的医疗箱里有什么是这边医院没有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晚,你不回家吗?”窗外的子夜,黯淡无光,路灯早已熄灭。
“研究室就是我家。”
第二天第二节课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被叫到了南楼一层的礼堂。这次坐在主位上,俯看着学生们的是道场的知院秀梅老师,只在她的右侧坐着伊岑老师。她敲了敲桌子,礼堂中安静了下来。她向学生简单地说明了昨晚的情况,以及道场可能面临的高阳教的威胁。高阳教是一群崇古主义者,仇恨着一切新事物、新政权。他们行事极端、毫无人性。因此他们极为危险,如果有任何学生在道场发现可疑人物,一定要报告给老师。
在下面的学生交头接耳,开始议论纷纷的时候,梁知老师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他走得有些慌张,快到讲台前时甚至绊了一下脚,但是他稳住了身体。“徐知院,它们攻进来了。很多的蜮,成年的蜮。”他试图保持冷静,整了整衣服,又正了正他的头巾,但是他为他刚刚所见到的场景已经吓得心神不宁。
台下的学生们一片哗然,尤其是低年级的学生,甚至有的开始哇哇大叫起来。
讲台上的两个女人同样被这消息震惊,但是她们都不露声色。秀梅对伊岑说,让她带梁知过去应对闯进道场的蜮,她去通知其他能到场的老师,去操练场叫上道场的净士。伊岑立刻起身跟着梁知出门。秀梅看向学生,说,“所有学生都必须待在教学楼内,绝对不能离开。”说完,她变化成一只白鹡鸰,如同一道白色羽毛箭,从门口飞快窜了出去。
“成年的蜮,比昨晚上的还大。”卞庄在白濯旁边惊叹道。
白濯看到有学生离开了教室,他们大概是去爬石梯,想去上面看。“我去上面看看。”白濯说着就往前跑。
“诶。”春雪喊了一声。白濯和卞庄都当没听到,一溜烟地离开了教室。
“外面下雨了!”春雪又喊了一声。
天灰白暗沉,飘着小雨。大多数的学生都留在了教室中,但也有不少的学生早早就登上了高台,甚至有的竟然还带来了望远镜,几个人传递着观察着西北方向的情况。白濯睁大了眼睛,努力向那边看去,他看到有两只比树还要高上一大截的蜮在树林中横冲直撞。有一只鸟在空中喷射着火焰,或许那是秀梅老师。有一只蜮被烫伤,在树林中癫狂地翻滚,一大片树被它压在了身下。
在蜮的周身位置不断出现剧烈的气的动荡,就像空气中突然凝结出了透明的玻璃,忽闪忽闪地放出光亮。随后,他看到一只全身冒火的狼爬上了一只蜮的身体,对着蜮黑色的身躯不断撕扯抓咬。火焰与雨水在那一块交织出了一片蒸汽云,让那一片树林变得模糊不清。
“那边,你们看!”春雪焦急地指向西北方向更远处,能看见有三只差不多大小的蜮正快速地穿行在树林中。
“天哪,有五只了。”卞庄惊呼。
只见那三只中冲在最前的一只向战场那边用力吐出了一大口泥水,泥水撞在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罩上,崩裂开来。下面的老师也注意到了还有其他的蜮还在赶来。遍布在苍正园西北侧的三座瞭望塔上爬上了老师,他们联合布阵。赶来的一只蜮正往前奔,跨过某一处分界线时,一道巨大的天雷落了下来,那蜮被炸得在地上弹了几弹,一动不动了。
正在或有学生喝彩欢呼时,白濯注意到北边树林里好像有一个人影。他急忙向旁边带望远镜的学长借望远镜,那学长看得正兴奋,有些不愿意。但是他认出了他,“白濯。”他颇具意味地喊了一声,他将他的望远镜递给了白濯,“随便用。”他的口吻亲切而友善。
白濯表示感谢后,立刻向那边树林看去,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身影。的确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帽子的人在往北走,走得焦急。他将望远镜还了回去,往北侧的石阶走去。
“你去哪?”春雪跟了上来。
“那个黑衣人在往北过去,他想趁乱偷走腐蚀剑。”白濯焦急地说。
“你难道想自己去对付他吗?你现在术法都用不了。”
“但是——”
“梁老师在底下。”卞庄扶着护栏,向下喊,“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