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山醒来后始终一言不发,对自己被反绑了双手,捆在一根木头柱子上的现状,没有发表一点看法。
他脖子上被人戴了个金属圈,脑后连着一根电线,电线的另一端接在一个信号转换器上。捆缚在他手腕的绳索则连在这信号转换器的另一头,只要他手腕稍动,便会引发脖子上的金属圈释放电流。动作幅度越大,电流强度越大。
然而自从周岩山醒来,还一次都没有触发过这个简易的电击装置。睁眼后,他只抬头看了看身侧石墙上挂着的光秃秃的灯泡。
没有灯罩,灯光有些刺眼。
“佩服!这东西用到现在少说也电过上百人的脖子了,你是第一个戴上几小时都没有触发过它的人。”金发男子从房间角落走过来,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绕着周岩山转了两圈,继续道:“连挣扎的本能都没了。怎么,被那小子背刺一把让你这么痛苦啊?”
周岩山依旧不开口,坐在地上神色沉寂,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周岩山安静的模样,和先前在古宅的后厨对他们严刑逼供的样子大相径庭。那时周岩山没手软,此时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金发男子微弯眉眼,略薄的唇边带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戴都戴上了,不试试多没劲。”
他缓步来到周岩山身后,蹲下后抬手抚上他的肩,又顺着肩臂缓缓下移,手指来到双腕间捆绑的绳索上。他始终看着周岩山的脸,发现他的举动并未引起周岩山的注意,似乎连眼神都不曾向他施舍一个。
金发男子的笑淡了些,手指扣进绳索中狠狠一扯。
信号器红灯亮起,瞬间释放的高强度电流激得周岩山浑身一颤,脖颈不受控地高高扬起,后脑猛地撞上木头柱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我现在相信你们所谓的因果了。”金发男子露出满意的神色,伸手拍了拍周岩山汗湿的脸,高声笑道:“这叫不叫一报还一报啊?”
话音未落,他已朝着周岩山的侧腹狠狠挥出数拳。这个高度似乎打得不过瘾,他拽起周岩山站起来,打沙袋般双拳齐出。不消片刻,周岩山的唇边便滑落血丝,却依旧一声不吭。
“之前你没打过我的脸,所以我也不动你的脸。公平吧!”
金发男子似越打越兴奋。看着周岩山呕血不止,并时不时因手腕被牵动而触发电流导致无法抑制的抽搐,他眼中逐渐癫狂。
“怎么不说话?可别这么快死,那就太没劲了。人体肌肉被高频率重击一段时间,肌肉组织会变成粥一样的粘稠状。你不想看看到底什么样吗?给我醒着,看我怎么打烂你!”
金发男子兴奋地絮叨着,然后旋身一脚踢踹在他胸前,先前动过手术的地方。
周岩山一口血呛入口鼻,无法遏制地剧烈咳嗽起来,浑身颤抖引得腕间绳索不住地抖动,电击也不停地在他脖子上的金属圈上发动着。他视线逐渐模糊,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电的。
金发男子毫不在意他是否清醒,继续朝他挥拳。
“凯翼,兰先生找你。”
光线照不到的门边,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施暴,金发男子略遗憾地甩了甩手上沾的血。他松开周岩山的衣领,任他跌坐在地。
“给他弄点药,别让他死了。我还没玩够。”名为凯翼的金发男子冲来人歪着头笑了笑,“你今晚就睡这儿吧,问问他有什么遗言。”
“好。”
关池侧身让开门口,待凯翼出门后缓缓将门关上。
他来到周岩山身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金属圈,又跟着电线看向木头柱子后捆着的手腕,视线来到连接金属圈和捆缚绳索之间的信号器上。关池思考片刻,从自己的手机壳里抠出取手机卡的小针,小心翼翼地将那信号器的塑料外壳拆开。
里面构造简单,只是一个简易的电信号传感板,灵敏度不算高,且工艺粗糙密封很差,电路板上已有一层厚厚的积灰。
关池用针挑断其中一条点焊的金属丝,然后将外壳恢复原样。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石床上盘膝坐下,一手撑着下巴静静看了周岩山片刻,然后开口道:
“你还相信我吗?”
闻言,沉默了几个小时的周岩山顿时笑出声。这一笑引动心肺处的伤,立即惊天动地地呛咳起来。一块粘稠的血肉从他口中咳了出来,掉落在一地碎散的鲜血中。
对于关池,周岩山几乎没考虑过是敌是友的问题,本能地认为他与他是站在同一边儿的。是他擅自付出信任,连恨都只能落到自己头上。
他成年后在人前显露脆弱的时候屈指可数,而这屈指的几次中,关池占了大半。快要习惯成自然,被时间掩埋又被现实掀起的那些沮丧、痛苦、悔恨,以及不愿面对的无能为力,他全都摊开给他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