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过早饭,夏衍、余清领了姜山指令,带上陈新、赵一鸣去得乐梅酒馆,交代梅清华做好迎客的准备,喝着茶,烤着火,静待客人到来。
巳时将过,客人陆续到来,夏衍、赵一鸣负责楼下迎客,余清、陈新负责二楼招待客人。午时四刻一到,点燃爆仗,不问客来客不来,只把楼上宴席开。
夏衍起身说:“各位来宾,今日在此相聚,隶属缘分。郡守大人因公务繁忙分身乏术,特委托我与余清先生招待好大家,若有失礼之处,烦请诸位多多谅解,不胜感谢!”余清起身,同夏衍举杯礼敬来客。
一半客人喝酒谢过,一半客人则以为,他们接受郡守大人邀请,从百忙之中顶风披雪赶来赴宴,不是为了蹭吃蹭喝,若夏衍、余清两人不能将事情先讲清楚再说明白,喝酒定如喝水,吃菜定如嚼蜡,不喝也罢,不吃也罢。
承客人所请,夏衍回话来:“不瞒诸位,由于陶金旺之流在这里为官多年,只求中饱私囊,州府已是银库无银粮库无粮。姜大人身兼河州郡守与陇西将军,不仅要给在职官员发工资,还要给戍边将士发粮饷,苦于没有点石成金、装沙为粮的神通,能想到的解决之法,莫过于往下摊派,要么找乡绅商贾募捐,要么向穷苦百姓搜刮。”
董海棠的父亲董员外席间感叹道:“陶金旺之流荼毒地方多年,留个烂摊子给郡守大人善后,就算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虽说临时往下摊派钱粮不合法度,却也是为了地方稳定的无奈之举,实属迫不得已,我等身为乡绅士族,又岂能袖手膀胱而不略尽绵力。”
夏衍谢过董员外难得如此想。董员外拱手回礼,说夏老先生客气了。
有客说:“夏老先生,不知郡守大人为了摆脱当下的窘境,打算如何做来,烦请夏老先生如实告知,我等也知道怎样为郡守大人分忧解愁。”
夏衍道:“不瞒杨员外,郡守大人通过走乡串巷访查民生民情,深切地感受到民生维艰,往下摊派钱粮,向富人募捐有如拔毛,向穷人搜刮有如扒皮,拔毛可做到不痒不痛,扒皮却是非死即伤。几番权衡之后,为了不伤民害民,选择向富人募捐,拔毛好过扒皮。”
董员外席间说:“郡守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视治下百姓有如家人,岂能不爱民惜民,岂能让本就生活艰难的百姓再雪上加霜没了活头。董某人虽少读圣贤书,不懂经邦济世之道,却也知积土可成山,积水可成渊,只要大家敢于伸出援手,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夏衍道:“董员外所言极是。试问谁人的灾祸不是灾祸,谁人的困苦不是困苦,谁人身陷困境不盼着他人帮上一把。人乃万物之灵,早已与飞禽走兽迥异,只要人心肉长,看见他人受灾受困,不说感同身受,生出恻隐之心却是人之常情。”
废话!人心若不是肉长,何来灵性,何来为善为恶的念想。不信将石头金属雕刻成心的模样,看它会不会为了自己活好活长久,去伤害或者相助同类。
有客说:“夏老先生,郡守大人要我等拔毛解困,我等就算义不容辞,也可以知道这根毛值多少斤两吧!总不能一根毛重千金万金吧!”
夏衍让赵一鸣拿来那叠纸,拿在手里掂了掂,说:“诸位,这纸上记录了你们个人近些年与十里八乡之间的恩怨情仇,等下看了若觉得属实,这根毛孰轻孰重,烦请诸位自行掂量。”让赵一鸣与陈新将纸张依照姓名分发下去。
在座的客人见纸上所列举的恶行与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相差无几,不是心惊就是胆战,一时好有羊入虎口之感,迫不及待地问夏衍、余清,郡守大人此举意欲何为?
余清回道:“诸位生活此地,与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十里之内碰面恩怨写于脸,百里之内碰面情仇记于心。郡守大人以为,若无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从中调解,这恩怨情仇定会没完没了下去。诸位若不介意,他愿意履行公道从中调解,往日是非恩怨能了则了,不能了则销。”
人情偏私,何来公道?律法无情,无情不偏,可主公道。你这是拿王法来吓唬人啊!我会怕吗?
有客说:“郡守大人愿意从中调解,我等求之不得。就是不知这恩怨是非,郡守大人打算怎么了怎么销?烦请余老先生明说了。”
余清道:“有道是: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只有扎根土壤,方可吸收水分,只有喜结善缘,方可种下善因求得善果。”
笑话!我若无根,何以吸取百姓的血汗。我若无缘,何以与贪官污吏相交为友。只是我的根更粗更广,我的缘更深更厚,才得以任意胡为,肆无忌惮。
有客问:“敢问余老先生,这根怎么生?这缘怎么结?”
余清回道:“郡守大人觉得,天下赋税皆从人民中来,诸位亏欠了乡民,就是亏欠着朝廷,从募捐开始行善,从行善开始积德积福,积德生根,积福结缘。”
有客问:“生根结缘,可求得善果?”
余清回道:“我俩临行前,郡守大人特意交代,说大家愿意积德积福,往昔小错小过既往不咎,不愿意积德积福,事后需要他来做化解恩怨情仇的公道人,定以大夏国律法为基准,有仇的帮其报仇,有怨的帮其报怨,直到了断一切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