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郎中原以为那是个粗糙的出作汉子，没料想回头竟然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郎。

酝酿好的话一时间卡在嘴边，想到方才还一口一个‘兄台’地喊着，他老脸涨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这位......这位小兄弟，可是去镇江城售卖药材的？”

“不然呢？”扮作药材商的梁邑瞥了眼身后的竹篓，轻笑道，“那小姑娘神魂不稳，若没有乌角花为引恐怕撑不过半天。”

“正巧，我这就有一株完整的。”

梁邑很适时的顿住，目光打量着清瘦老头，等待他作出决定。

于郎中眼眸一亮，连忙道：“小兄弟这边请，我们老爷在宁州行商数十年，钱财方面都好商量。”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一行对外便以商队自称。

他领着梁邑小跑到中年男人跟前，附耳低声道：“李大人，那行脚商手里有一味急需的灵草。”

李知县微微颔首，看着面前清秀的少年药商，将语气尽量缓和：

“小兄弟怎么看出小女的病情的？”

一路上，心怀鬼胎之辈他也遇见不少，以防万一，他必须确认一番。

“山里精怪横行，稍不注意就会被冲撞到，莫说神魂不稳，吓丢魂的样子我也见过。”梁邑信口胡诌道。

闻言，李知县打消心中疑虑，“眼下小女情况不容乐观，小兄弟可否将乌角花让出，李某必有重谢。”

言罢，少年微微摇头，李知县心中刚涌出一丝失望，便听他轻声开口。

“不要你的酬劳，只需带我一同进城就行。”

仙门修士每次出入大魏城池都会被登记在册，为了不留下把柄，他只能伪装成凡人混入其中。

“我得罪了城门卫队百夫长，若被他撞见，恐怕要为难我。”

李知县了然，“也好，你随着我们商队一道进城便是。”

药方中添了一味乌角花，效果极为显著，服下于郎中煎好药汤后，小姑娘气色明显有了好转。

悬在心头的大石落下，李知县面色和善了许多，和梁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听李老爷的口音，不像是宁州人士。”

“我自幼在云州长大，只是后来才定居于宁州。”李知县微微一愣，笑着解释道，“没想到小梁兄弟居然听出来了。”

云州......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梁邑神色微动，又问道：“宁州与江陵之间少说也有数千里，路途遥远，怎会想着来此营商？”

闻言，李知县神色黯然，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老家正闹匪患，死了许多人，家妻也不幸罹难，此番其实是逃难而来。”

难怪孩子的娘亲从未露面......梁邑在心底轻叹一声。

他侧眸看了眼小姑娘所在的马车，“闹这么大，朝廷也不管管么。”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言，只是怔怔望着荒凉的旷野。

仿若末世的景象在他眼前浮现。

残破的砖墙，倒塌的坊市，百姓惊惶逃窜，幼童哭号、武夫咒骂之声不绝于耳，但随着那道遮天蔽日的阴影缓缓抬起，世界顷刻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