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边高大的实木架子上拿下来装着昆虫干圆底陶罐,安娜在小猫头鹰的小食碗里倒了满满一盆。她又给小猫头鹰的小瓷碟里加上了半碟子清水。
“嗷……嗷……”
小猫头鹰欢快地叫了两声,两只小爪子在胸前用力一扯,从怀里扯下来一个小皮口袋,扔在安娜的身前。嗷呜一声,似乎是它在叫安娜快拆开看看。
安娜捡起这个被撑出了四四方方轮廓的小皮口袋,发觉口袋比她之前收到时都要更重一些。这次里面会是什么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小手轻轻一挥,书桌正上方的那盏灯就亮了起来。
安娜把手按在小皮口袋正上方的开口处,然后沿着口袋的中线一路向下,轻轻地拂过口袋的表面,袋面上逐渐浮现出九个不同的符文。
她点在其中那个具有特殊含义的符文上,然后滑动手指,按照顺序依次点亮了剩下八个符文。“嗡”的一声,口袋自动打开了。
安娜抓着小皮口袋上方的两个角向上轻轻一提,一个泛着银白色金属光泽、形状四四方方的东西便从里面滑了出来。
它看起来似乎是一块令牌,但却既没有令牌侧面用于嵌合的齿,也没有令牌正面的显著铭文,只有一些黯淡的纹路,似乎和法阵有关。
安娜再使劲儿一抖口袋,里面又掉下来一卷略微沾着些灰烬与污渍的白色丝帛。
她在书桌上将这块长条状的帛片一点点摊开。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出这块帛片的边缘并不算平整,反倒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小块帛片。
帛片的正反两面上写着一长串细密的深褐色字迹:
“致我亲爱的女儿安娜:
我现在正在帝国东方大区的首府安条克城中给你写信。
安条克是一座宏伟的大城,此地依山傍水、城防坚固,拥有由两道城墙和数百座塔楼构成的防线。我在这里非常安全。
然而,我现在有个坏消息不得不告诉你。你的舅舅康斯坦丁·杜卡斯在昨天夜里带着两个来自马其顿军区的军团不战而逃了。
今早我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来不及追上他了,只好放弃了原定的作战计划,率领军团退回了安条克城。
这件事情具体的发生时间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夜里。
倘若杜卡斯不顾冬日的风浪,从小亚历山大港出发走海路返回君士坦丁堡的话,最快在四天内就能到达。
最坏的情况下,他派出的通信船可能在二十五日就能把消息带到君士坦丁堡。
因此我让你的猫头鹰把这把钥匙带给你,就是那个银色的金属块。到那个我们俩熟悉的地下室去,那里所有的锁都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
我在那里给你准备好了退路,但还有些步骤需要你自己动手才能完成。操作的方法你已经都学会了,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实验日志里有我给你的留言,在附件里面也写了操作的详细步骤,你可以对照着它一步一步的做。
杜卡斯家族已经不值得信任。警惕你的母亲西奥多拉·杜卡斯!可以预见,君士坦丁堡将会面临的又是一场风暴。
我的女儿,安娜斯塔西娅·尼波里乌斯!暂时忘记那些无用的荣誉和怜悯,顽强地活下去!去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等我。倘若事情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
安娜按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把丝帛翻回正面,将整封信翻来覆去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她感到浑身发冷。金碧辉煌的大皇宫此时如同一个富丽堂皇的囚牢,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好似监视。
侍女、男仆、管事、守卫……整个皇宫内外究竟还有谁可以信任?他们都已经被叛党收买了吗?亦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杜卡斯家混进来的内鬼?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和舅舅要合谋杀死自己的父亲。“天哪!”她痛苦地掩面抽泣。
安娜的脑海中浮现出舅舅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春日的郊游、秋季的狩猎,在父亲忙于政务的时候,是他陪伴着自己。往日的时光是那样的美好……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行如此悖逆之事!她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可那些平日里忽视的细节一件一件的浮现在她眼前,把杜卡斯反叛的事实和她的一整颗心都死死的钉在墙上。
她蜷起双腿缩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沉入了海底,头顶上被万吨海水压着。她大口吞吸着空气,如同一个将要窒息的人。
可悲啊!最终竟然会走到这种地步!大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安娜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掩盖内心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