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能怪你,上次他来我这,都跟我说了。他为了弥补,也做了不少事,甚至都跑来这,让我给他在周边留意房子的事,就连孩子上学的学校都一并看了,他本打算,家里还是反对的话,就把你带来这跟我作伴。”
“他去找你,竟然是为了这个……”
那时候,他们甚至还没在一起,他就已经作了那么长远的准备了?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心绪,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可不是嘛,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小子……他说,这次谁来都阻止不了。我一听,知道沈小雯那事还是让他记深了。没想到他没跟我急,说那事啊,他早放下了,非要跟你一道,不是要证明他自己,而是经过这些年,他成熟了,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他说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无论多难,都会说服你的。这孩子拗起来,也是没谁,我知道劝也没用,便由着他了。说起来,这孩子从小吃的苦,就比自家兄弟多,不忍心叫他总那么小心忍耐。”
是啊,他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相比他的弟弟们、文迁、老谦,他实在付出太多,历经太多了,因而,她怎么忍心苛责他呢?
她打起精神:“师父,你说,这一切要是都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三个人在太华,斗天斗地,好像也挺好的?虽说那时候,我总不愿意,参与到内部改革这趟浑水来,天天想着自己做项目,可是,现在回头看,是真怀念。”
“偶尔怀念就好,你们的日子还长,要大踏步向前走,走下去,天自己会亮,亮起来,你就能看到你想要的风景。”
她动摇了:“还会有吗?”
“怎么不会有了?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好事也总多磨,现在不具备的条件,说不定,下一秒,东风就起了呢?你不走下去,怎么可能看得到,你不去争取,怎么可能得到?”
她心里难过:“可我不想耽误他,更不想他为了我,放下这里的一切,远走美国,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为什么非要放弃呢?来不来美国,你们一样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只是换个地方做罢了。”
她语带纠结:“可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还有,我爸妈……”
“父母的问题当然要解决,但是,我不认为,你们必须放弃什么,别钻牛角尖。他如果放弃了那边的一切,又怎么能给你想要的东西呢?你想要做的事,只有在太华,才最有可能实现,你心里很清楚,他比你想得更清楚,所以在找你之前,他就把路都铺好了,现在,他想给你什么项目就给你什么项目,没人能阻止得了。”
她还是迟疑:“我……知道。”
杨鸿极有耐心:“雅颂,你要想清楚,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不止他,还有你。你想留在那个城市,想做那样一个项目,必定得依靠些什么,也必定得,直面与之匹配的一切困难。你明知道怎么选最有利,却不想承担这个选择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是不可能的。爸妈的意见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在你。”
她的语气开始转变:“嗯,我知道,我就是……”
杨鸿心头松弛:“想做就去做,想当初,你不就是这样来到太华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师父,我知道了。”
杨鸿道:“师父相信,无论如何,你都担得起。”
挂断电话,她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凌晨五点未及,广播传来,却吵不醒昏睡的两人。
饶是服务人员过来,轻轻摇醒她和杨若与,说了句什么,她才迷迷糊糊听到广播说的:“飞往海市的CZ5796将于30分钟后起飞,请乘坐该航班的旅客前往……”
没等广播说完,她猛地睁开双眼,慌张地叫醒杨若与。
杨若与还没完全醒转过来,她已开始了收拾的动作,电话却在此刻再次响起。
张雅颂拿起一看,又是黎美静,声音里止不住的哀伤:“颂姐……”
张雅颂心下一沉:“怎,怎么了?”
黎美静长叹一口气:“老太公……就他们外公,在凌晨12点多的时候,也去了……”
张雅颂脑袋“嗡”的一下,后脑传来强烈的后坠感,整个人都要往后倒去。
杨若与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怎么了?!”
张雅颂僵立当场,嘴巴像被冰雪冰封住了,再也张不开,原本灵动光彩的双眼,此刻,空洞无神。
她的双耳,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天地本就寂静无声。
黎美静犹自说着:“明天这边葬礼办完,我们一家子,会扶灵回他们老家。等到……把他外公的葬礼办完,就把老太公和妈妈一起下葬,按他们那边的规矩,得过完头七才能回来。”
她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颂姐,你在哪?你在听吗?”
她感觉唇齿根本不听使唤:“我……在。”
“大哥自从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来过……”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仰头的一瞬,两行热泪倾流而下……
她不住地在想:为什么那天,我只懂跟他吵架闹分手?我明知道他做错了,为什么不去阻止,只会用这么幼稚无用的方式去抗争?他说过无数次,他需要她的!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不能冷静下来?如果,我能留下来,好好劝他,今天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母亲的意外离世,他该多自责?如今,外公接连离世,母亲和外公甚至赶不及见最后一面……他该多内疚?
他躲起来,是打算往死里惩罚自己吗?他纵然有错,她又何尝不幼稚呢?
杨若与抚摸着她微微颤抖的背,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微弱地问道:“你还好吗,雅颂?”
这一句轻声唤醒,让她崩溃得无法自已,转过身来,她紧紧抱住杨若与,狠狠哭道:“是我不好……我也不好……我也很不好,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