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了那样不易得的开心，像在痛苦泥泞的沼泽里，开出的一朵花，洁白赤诚的花。

唯有她能让他开出这样的花，作为回报，他毫无保留地赠予她，他心底深处的花，以爱，以吻。

她在各种气味弥漫的房间里，在他编织的梦中，忘乎所以……直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话语声。

他似乎也听见了，绵长的吻终于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说：“走吧。”

两人刚走进里间，正遇费盈要敲门而入，看见他俩，费盈表情明显一松：“大哥，该扶灵了。”

“嗯，我知道了。”他拉着张雅颂的手，头也不回。

费盈一脸震惊，却不敢吱声。

这时，费腾也从前方走来：“哥，你不能这样带她出去。”

他面无表情：“为什么不能？她是我的人。”

费腾一副极度冷静的语气：“今天是妈的葬礼，尤家的人都在，孩子们也在，爸知道你这会是跟她在一起，才特意叫我来劝你，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费扬倨傲地抬起下巴：“我不在乎。”

费盈上前解围：“大哥……”

说完，他看向费扬身后的张雅颂。

张雅颂伸出另外一只手，抓着他的，沉静从容：“他们说得对，今天是太太的葬礼，不宜再制造出别的话题了，显得不尊重，也会把我们再次推入舆论的漩涡。”

她走到他面前，真挚的眼神，看着他，继续轻声细语道：“啊扬，我不在乎向谁证明什么，我们也不需要急在这一时，先把太太的丧事办完，我会在这等你。我们，来日方长。”

她温柔的三言两语，抚慰着一头狂怒的狮子。

他看着她，仿佛是一字一顿：“等我回来。”

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前厅。

不久，各种摔打声、瓦片破碎声、哭喊声连成一片，一时间，她不知进退。

身后一个中老年女声，适时响起：“张小姐，这会儿进去可能不太方便，大少爷让我带你绕个道。”

她转身，看见一名年长女性，在她面前毕恭毕敬，便无二话，随她绕道。

女子自称李嫂，是费家保姆，但仅仅只负责费扬一处小家的，故而，算是心腹了。

李嫂并未带她回到灵堂，而是将她带到了主楼，一边走一边介绍着，直到走到了费扬所住的楼层。

李嫂：“老爷和太太住在5楼，顶楼是老爷处理公务的地方，大少爷和小小少爷在4楼，二少爷一家在3楼，2楼原本是留给三少爷一家的，不过您也清楚他家的情况。一楼是起居大厅，亲朋戚友来，都在一楼见，地下还有影音室和篮球场。一楼户外有泳池，冬天室外太冷，就只做维护，但如果您想用，负一楼有室内泳池，小是小了些，但温度舒适，也足够干净。”

张雅颂站在4楼偌大的客厅里，听着李嫂略显絮叨的介绍，目之所及，视野开阔，色彩简单，井井有条，却唯独无甚温馨的家庭氛围。

她随着李嫂的引导，走进他的房间，室内的一切，让她想起那些远在异国，每天和他打着视频通话的时光。

由此，她的心，似乎才稍显柔软缓和。

她兀自走到主卧外的阳台，看着楼下干淌的泳池，周边依旧青翠的大片绿林和草地，心中百转千回。

李嫂跟着她，在身后道：“张小姐，大少爷吩咐了，这几天老爷少爷们都不在，您可以在他主卧里住下，等他回来，方便跟您联系。”

她转身看着李嫂，微笑道：“不用了，我什么都没带呢，也睡不惯陌生床。”

李嫂支支吾吾：“但，但是少爷吩咐了，让我好生照顾着您，衣服首饰的，打个电话让买手送些新的，干洗完的过来，很快的。”

她笑了笑：“不麻烦了，我自己会跟他说明白的，带我出去吧。”

走出费家大宅，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墙深院，里面像是宫殿，又像座迷宫，这是费扬自老家到海市后……的家吗？

为何有这样拒人千里的气息？

也许，拒绝的只是她？至少，她感觉不出归属感，她知道，这里终究不会是她的家。

她爱他，但并不代表，要彻底失去自己，她不会是第二个黄君兰。

她相信，她可以做到。她也相信，他会理解的。

杨若与从不远处走来：“刚才忽然不见你，还以为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她拿起手机一看：“哦，没电了。”

这一路以来，没有停歇，根本来不及关心琐事，而今，总算松口气了。

她们一路下坡，所过之处，几乎每家门口都摆了小方桌，桌上有各种式样的白灯和些许吃食。

杨若与说，这是闽商的传统习俗，而海市的地产，几乎都是闽商的天下，也几乎都聚居在此，彼此之间，即使不是熟识，也略略认得。

张雅颂觉得，这里就像另一种形式的氏族村落，村头村尾，全是自己人。

杨鸿说得对，她要在海市闯出一片天，逃不过他们的势力范围。

她与杨若与快步向前，赶到时，费家人已分别坐上了各自的座驾，尾随着主灵车，与黄君兰一道返回故土。

众人正按照礼仪要求，鞠躬告别。

杨若与与甄饶，看着僵在原地的张雅颂，对视了一眼，杨若与上前道：“雅颂，走吧。”

她回过神来，人群已散去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