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一脸为难,还真不是他要故意难为这些人。
而是之前也有一次这样的情况,当时守城的士兵没在意,就放灾民进城了。
后来没过多久,城里就发生了瘟疫,大家都说是灾民带过来的。
因此,之后上司就下了死命令,绝对不允许私自放灾民进城。
一旦发现有人敢违抗命令,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老爷子,我知道你们长途跋涉都不容易,只是我们有军令在身,真的不能私自放你们进去。”
季老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那请您代为往上通传一声,我们这么多人,一直堵在城门口也不是个办法。
不瞒您说,我当年也是绿营军里的一员,咱们当兵,为的不就是保家卫国。
如今外我们虽然是灾民,但也还是大清的百姓啊!”
那士兵思索了一下,觉得有理。
“行,我这就去禀报。”
他刚好是这一班守卫的头儿,交代了属下几句就骑马回了衙门。
外城的守军属于巡捕五营管理,消息经过层层上报之后,一直传递到九门提督那里。
对于这四五百的灾民,他们都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连夜写折子,尽快上达天听。
灾民们都是硬撑着一口气来到这里的,如今却被拦在外面,眼看着天都黑了,也没个说法。
队伍里面不时传出来一些啜泣的声音,季正则拉着祖父的手,蹲在老人的身边。
傍晚的气温已经下降一些了,有些人衣不蔽体,能感觉到身上的热量在迅速流失。
他们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来的路上,虽然有些人开玩笑说要拉个垫背的,但是如今看着那些身穿盔甲,佩戴兵刃的士兵,这些农民还是不敢正面对抗。
毕竟,大家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们老实了一辈子,一下子也支棱不起来。
“祖父,我想娘亲和爹爹了。”
季正则今年十四岁了,他们家本来在村上算是家境不错的,祖父早些年在军营里攒下了一些银钱。
回乡之后,跟祖母成婚。
两人很快有了儿子,后来儿子大了,相看了附近村上一户人家的闺女。
成婚之后没过几年,季正则就出生了。
他们一家都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在村里也有自己的田地。
平日里勤勤恳恳的劳作,三代同堂,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改变了所有。
季正则到现在都忘不了父亲把他推上树,自己却被洪水吞没时的场景。
祖父那天刚好进山打猎,躲过了一劫。
下山的时候,就看到村里已经是哀鸿遍野。
他远远地只看到自己的孙子趴在一棵树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来不及多想,等水势稍微和缓了一点,他就趴在一块木板上,划了过去。
等他靠近,才发现孙子还活着,不过正在发烧。
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小孩儿弄回山上,又就地寻摸了一些草药,给他喂下去。
那一晚,季正则睡得很不老实,时不时说一些胡话。
不过,第二天早上,他还是醒过来了。
这时,季老头才知道,自己的家人,就剩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