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章 故事与交易(1 / 2)战锤:黄金时代自银河外归来首页

能被明码标价出售的不只有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在一切常规伦理学的逻辑之外,构成社会的基本要素,人,也同样可以作为商品。

布雷德伸手揭开那灰色粗纺布,带起一些干燥土腥气的扬尘,一股褐色浮沫在空气中散去,粗布下的展柜不再是一个玻璃容器,而是一个窄小方正的铁制监牢。

身材娇小的白发少女双脚悬空,双手高高的被铁链与镣铐吊在监牢顶的铁杆上,整个人被冰冷的束缚成一个“Y”的形状。她赤着双脚,衣服有不少破损,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身上伤痕累累,新旧交叠。没了粗纺布的遮挡,展厅的光线直直的照射在她的脸上,把她的意识从困厄中唤回,少女睁开宝石蓝色的纯净眼瞳,冷漠的看向笼子外的人。

“非常遗憾,我不得不这么做。”

布雷德叹了口气,不论是否出于真心,至少他表现的非常遗憾。

“我其实是受她父母之托才收下她的,那时我的船队正在暴风星域经商,她的母星,一颗被称为塔塔尼亚的星球遭遇了混沌袭击。那是一次出自臭名昭著的瘟疫之神的袭击,整个星球都无法幸免于难,当感染者从下层巢区彻底爆发之时,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帝国的舰队对塔塔尼亚毫不留情的释放了灭绝令,而就在灭绝令执行的前一天,这孩子的父母找到我,希望我收下她,至少给她留下一条活路。没想到吧,这孩子的父母其实是一颗星球的领主。追根溯源她也算是星球总督的女儿了。我本想带上她的父母一起,但是造化弄人,那两位坚持要和自己的星球共存亡。”

“说多了,总之上了船没几天,她就在一场斗殴里杀了我六个船员。六个啊,很厉害吧,直把他们杀的再也不敢近她身,原因是因为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船员想对她用强。嗯,没错,我当然知道他们该死,各位贵客这一路上也看见了,我的船员都是些烂人,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想宰了他们。但我不能,我必须倚靠他们,没有这些烂人就没有这支商队。这该死的银河就是这样,只有生意,什么公义和美德都是狗屁。”

布雷德对着被吊在半空的白发少女摘下礼帽,他低着头,把目光投向少女脚下还滴有血渍的地毯。如果说方才他的遗憾还有些许逢场作戏的成分,那么现在,已经陷入回忆中的他毫无疑问的是真的感到抱歉。

“被她干死的六个倒霉蛋里,有一个是水手长的儿子,他威胁说如果我不把她处理掉,那他就纠集一些人把我处理掉。这个蠢材老来得子,把他那被色欲魔鬼附身的混蛋儿子看的比命都重,他不知道威胁我的代价,但我知道。”

“可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即使后面找个理由悄悄把他做了,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一样需要处理。我需要给下面这帮结党营私的酒囊饭袋一个交待,所以我只能委屈这个小家伙。”

“在塔塔尼亚的时候她就认识我,上了船之后她也依旧只和我们兄弟七个相处。明明我是她在这艘船上唯一的亲人,但我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吊起来打了一顿,然后又把她扔给那些死掉蠢蛋的狐朋狗友允许他们在不出人命的情况下自由处理,并按照他们的命令把她挂到这里。呵,我也是个混蛋,我清楚得很,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逃脱罪孽与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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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布雷德话音的落下,空旷的展览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就连最后的声音都已断绝,没有人说话,凝固的空气仿佛化作实体,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

安妮悄悄地抬眼看向铁笼子中被缚的少女,听过布雷德的一番话,她宝石蓝色的眸子中冷漠之色已然稍稍褪去几分,转而温和却又有些哀伤的看向面前低着头的健壮男子。

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悲伤的看着布雷德。

她的眼神也并没有被布雷德注意到,后者只是沉溺于自己的愧疚与懊悔中。他将摘下的礼帽盖在脸上,往一边走了两步,背对着少女与沙罗一行四人。

“她是免费的,即使你们什么都不买,也一样可以带走她。她是自由的,她本就不应被标上价格。我亏欠她太多,我知道那些混蛋一定除了另一顿虐打之外还做了更过分的事情,我不奢求她能原谅我,我只想做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克拉罗特星系的领主不和我们做生意,所以请你们带走她,请你们带走她。她是自由的,她是自由的。”

终于,自焚风成员登上商船以来一直保持着豪爽健谈形象的布雷德,在一番近乎是自言自语的交谈后崩溃了,他盖住脸的礼帽下传出的颤抖的重复语句,到最后甚至不能完整的形成音节。

安妮悄悄地将目光再度投向少女,那对宝石蓝色的美丽眼睛已经闭上,似有一滴液体在她长长的睫毛中反着光,但少女还是什么都没说,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她已经醒了,也依旧如此。

有时不言便是最好的发言,白发少女的意思已经无比明确——她理解,但她并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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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说的‘威胁你的代价’中,包括一名新的水手长吗?”

沉重但温和的沉默持续着,直到布雷德的双肩不再颤抖,沙罗才在他的背后轻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有过人选,我自己也可以兼任,可您为什么这么问?”

“这样就好,那么,如你所愿,我们会带走她。”

一声尖叫不正常的在整艘商船旗舰内响起,似乎有人把嘴贴在了商船舰桥的大喇叭上。随后便传来一声打破玻璃的巨响,与空气泄露所产生的巨大风声。

布雷德惊愕的回过头,而当他目光扫过展览厅巨大舷窗的一瞬间,一个满头是血,已经被瞬间冻成冰块的半老男人带着因为恐惧而有些变形的神情缓缓地从舷窗之外飘向太空深处。

“愿良善者不受道义折磨,愿蒙冤者罪愆终得昭雪。请把她放下来吧,布雷德先生。我们还有许多生意要谈。”

沙罗摊开双臂,露出一个如圣父般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在布雷德还未从惶愕中回神的当口,兀自迈步向他走去。

此时商船旗舰其他部分因这声濒死的恐惧哀嚎而陷入的短暂混乱已经逐渐停息,水手长的房门大开,船员们发现他充斥着体臭与烟酒味的宽大房间的舷窗玻璃莫名其妙的碎裂,而他本人也好巧不巧倒霉的被气压差吸了出去。

对于那些没读过书的船员们,大概只能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虽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全都听到了水手长的惨叫,但很快这件事也就会被忘在脑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商船各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个充当广播的细小空间裂隙悄无声息的弥合,也没有人会知道,在不久前的意外现场,这些裂隙的另一个接口,被人为的放置在水手长嘴边。

播撒骇人尖叫的元凶早已在将水手长送入茫茫太空后就遁入阴影空间之中,他从未真正在商船上出现过,即使再高明的侦探,也无法定义一个不存在的幽灵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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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罗的授意下,安妮和王诗涵留在铁笼子旁照看从镣铐悬吊中脱离的虚弱少女,而沈砚宁则随他一起继续见识布雷德的展品。

“这是来自温特斯星的凛冬巨象,它非常庞大,也非常有力量,它在常温状态下会关闭一部分思考机能,变得易于驯服,非常适合用于展示权力。您知道的,有些星球的总督就喜欢收集这种能显示自己多富有或者多威武的东西。”

“这是来自锻造冶金世界III星的一块蓝晶金石,通过某种恰到好处的温度与压力环境,能够让整块蓝水晶与黄金相融合,对于锻冶世界来说这不是什么高端技术,但放在这之外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它很漂亮,很多领主会喜欢把它装饰在自己的权杖上。”

布雷德快速的调整了状态,黑色的礼帽重新被他妥善的戴回头上,不如说作为一个纵横银河的商队之主,方才的失态本就极为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