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只当没听见,顺着士兵说的路走过去,果然找到了浆洗房。
月色下,她仰头看那墙皮已经掉渣的门洞,和已经油漆斑驳的小门,竟不敢相信这也是荆县驿站的地方。
她定了定神走进去,看见远黛一身粗衣坐在井边使劲儿揉搓衣服,旁边一站小油灯摇摇晃晃,要灭不灭。
“远黛!”含烟轻轻的叫了一声。
“你来干嘛?”
远黛闻声回头,看见是含烟,她语调不善的问了一句便转过头,赌气般的把手中的衣物用力往盆中一扔,顿时激起了不小的水声。
远黛的语调阴阳怪气,很是让含烟有些不舒服,却在心中劝慰自己远黛如今处境不好,脾气大难免的。
含烟把门掩上,走到远黛身边蹲了下来,轻声问道:“远黛,你没事吧?”
“没事?”远黛语调上扬,高声反问。
尔后看见含烟同情的眼神,却冷笑连连,道:“呵呵,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来看我,原来是看我的笑话的?”
含烟连忙道:“不是,不是,远黛,我没有,我就是担心你,想过来看看你!”
真是虚伪!
远黛没好气的撇撇嘴,讽刺道:“担心?那我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为我求半句情?”
含烟怔忪的看远黛,想说最开始她是为她求情的,难道不是她丝毫不听她的劝阻,也丝毫不肯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可含烟终究是没有说,她默默的从自己的怀中掏出那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大把钱,有碎银子也有铜钱。
然后她拉过远黛湿淋淋的手,道:“远黛,我能帮你的也有限,这些钱是我大大小小攒起来的,你拿着,以后也好应个急。”
远黛看了看占了满手的散钱,眼中不屑便是夜色也盖不住。
但是她却没有说不接,却哭出了声,一边道:“含烟,你不知道我多艰辛,今日我被公主打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开始肚子疼,连着跑了几趟茅厕,我刚好一点儿,还没等休息一下,张嬷嬷便让人送来了这么多衣服,让我洗,洗不完不许休息!!”
远黛说着,用空着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却又指着井边的那堆衣服说的委屈:“张嬷嬷就是折磨我,这么多衣服,都是那些臭当兵的,臭烘烘的,熏得我都要晕过去,呜呜呜,你看我的手……”
其实夜色下,灯火微弱,含烟根本看不出远黛的手如何了,但是她觉得,也就还好,她从前为了不被卖,常常到大户人家做浆洗的活儿,衣服不比这些少。
或许远黛家境好,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吧。
她想了想,伸手擦了擦远黛脸上的泪水,软声道:“你别哭了,这样吧,我和你一起洗完,你也能早些休息,行吗?”
远黛握着钱的手紧了紧,她就知道,含烟不是真的来帮她的!
若是真的来帮她,就应该告诉她,她去公主那里求情,求情让她回去,而不是送这么一点儿钱,帮她洗这些破衣服。
亏得她往日里对含烟多加照顾,还教她写名字。
谁知道是个白眼狼,只会对着萧明仪摇尾巴,转眼就忘了帮过她的人。
算了算了,谁让她这会儿境遇不好呢!
远黛吸了一口因哭泣往外淌的鼻涕,把那把钱塞进自己怀里,拉着含烟的手说道:“真的吗?含烟,谢谢你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