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得出内心挣扎十分强烈。
他想要的衣钵传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中医这一行目前还十分的传统,并未受到新时代潮流的冲击,讲究的还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旧俗。
一旦成为师徒,日后名誉荣耀都绑在一起。
如果他收下了谢黎,谢黎的资质却不够好,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还有可能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可如果不收下谢黎,他心里又想要谢黎的山参,怕拒绝了这个请求,和谢黎闹得不愉快,错失山参。
唉,真是叫人难办啊。
看出了老医生的为难,谢黎忍不住笑道:“张老,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拜师,只要能让我像小陈医生一样,在您身边学习就好。”
老医生一愣,回过神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简单。”
也对,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耐心地学习中医呢?
“这样吧,我看你也不能天天跟在医院里打下手,我就给你几本书,你先背好了上面的东西,再来我这里。”
老医生说完,从书架上取下几本手抄本,慎重地递给谢黎:“这些东西都是我张家世代传下来的入门医书,你小心爱护,熟记后还给我,我才好继续教你。”
谢黎点头,接过手抄本,眼里神采熠熠。
见谢黎喜欢,张老也有些得意:“我祖上曾是张仲景一系旁支后代,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恢复当年留下来的医典,而且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那些人想要毁了这些书籍,却不知道毁了书,人还在。他们一走,我就靠着记忆把书给复原了,藏得好好的”
也就是这几年没那么严苛了,他才敢把东西摆出来。
谈好合作的决定,张老还要给买人参的钱。
谢黎拒不肯收,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一行还是看天赋,我教你的东西不一定能值这些钱,你还是先拿上吧,万一日后后悔,也能少些损失。”
“不用了,我信任您的医术医德,就算学不到东西,也是我自己没这个福分。”
张老瞅了谢黎一眼,叹息般赞许道:“你倒是知礼。”
谢黎捧着医术回了村里。
李甜甜见他带回来这么多东西,诧异地翻了翻,看得头昏眼花。
“这些是什么啊?”
“中医医术。”谢黎翻开其中一本,说了自己打算自学医术的事情,望着李甜甜,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李甜甜哼了一声,不依地轻轻锤他肩膀一下:“东西都带回来了,你还和我说这些?”
不过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在她看来,谢黎能够有上进心,多一门技艺总是好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在田地里找食。
李建国和王翠花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异口同声地赞同。
要是真的学成了,去卫生站上班,成了吃公家粮的医生,一个月就有几十块的工资,女儿这辈子都不用再下地了,多好。
就这样,谢黎要学医的决定几乎没有人反对。
他每天早起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然后做饭,唤醒李甜甜和小冬瓜一起吃早饭,等李甜甜收拾了碗筷,就全家一起学习。
冬瓜天生早慧,饿了渴了都会哼哼,平时也不爱哭,只喜欢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人瞧。
谢黎将他放在床上滚来滚去,和李甜甜一同坐在床沿看书,小冬瓜从来不会打扰他们。
隔一个小时,他会站起来活动身体,让眼睛歇一歇,就会顺带抱着小冬瓜出门转两圈,让他看看外面的景色,然后再回家继续学习。
就这样,时间慢慢过去,到小冬瓜长牙的时候,谢黎已经入门,并且在张老手下磨练了两个月。
他的学习进度惊人。
因为有灵泉存在,他的记忆力十分好,只花了一个月不到,就熟背了所有的手抄本,获得了随身学习的资格,每天清晨骑着自行车去镇上跟在张老身边,接受张老的亲身教学。
卫生站一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病人,有了他的加入,大家总算不那么忙碌,所以对待他的到来很幻言,直接将他当成了卫生站的一份子。
在大量的病例面前,谢黎结合理论和实际,飞快地进步着。
久而久之,他也能举一反三,根据病症增减中药,甚至还能坐馆处理些简单的病症。
碰上切不准的脉,才会请小陈医生来帮忙。
小陈和谢黎也算有缘分了,两次来卫生站,都是他接待谢黎,现在还成了师兄弟。
看到谢黎的惊人进度,他羡慕极了:“谢黎,你这样的进度,怪不得老师想要收你入门。”
是的,在拒绝了谢黎入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张老就后悔了。
谢黎这样好的天赋,他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个,那人还是自己崇拜的前辈,早已过世。现在看见谢黎,一边震惊妖孽辈出,一边心动,想要收谢黎做入室弟子。
只不过谢黎想着自己还要回首都,一直没有答应这件事。
就算张老是医圣后代,医术高超,一旦他回首都去,山高路远,两人也不一定能再见面,更不能为张老摔盆送终,还是不要耽误张老寻找衣钵传人。
而且大学他并没有打算学医。
学中医只是一个爱好,他有漫长的一生去琢磨,可是要靠这一行扬名立万,以他现在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倒不如赶在这个改革之前,在这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年代,先发家致富再说。
得知谢黎的想法,张老心里十分遗憾,甚至还有些生气,气谢黎不珍稀自己的天赋。
可惜他气过之后,谢黎也没有改变主意。
张老没有办法,拿出几本书,给了谢黎一本,告诉他,这是张家历代长辈编撰的医术,还未完成,本来是打算留给入室弟子的,现在送给他一本学习。
如果有生之年,谢黎能够编撰完这本书,才不枉费他教导谢黎一场。
谢黎看着递到眼前的珍贵手抄本,珍重地答应了。
这件事过后,张老低落了好几天,然后松口收了小陈医生入门。
小陈医生一心想拜入张老门下,几年不成,一朝成功,乐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他来找谢黎道谢。
谢黎无奈:“不用谢,这和我无关,陈医生你的确优秀,不然张老也不会在众多学生里挑中了你。不过陈医生,我有些事情,可能以后不会再来卫生站了?”
“???”小陈医生诧异,有些揣揣地问,“因为站长收了我做徒弟?”
“不是。”谢黎摇头,笑了笑道,“我又要做爸爸了,想在家陪陪我妻子。”
小陈医生一愣,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时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恭喜你,这么年轻就有了两个孩子。”
“不过,弟妹生产的时候还要来卫生站,你怎么能说以后都不会来呢?”
谢黎摸着下巴:“到时候看情况吧,我可能要上大学。”
小陈医生以为他说的是工农兵大学,有些可惜:“上大学也好,你不是本地人,能够回家看看的话就尽量回家吧。”
谢黎眼底含笑,暗自不语。
十一月下旬,一条令人震惊地消息如旋风般迅速传遍了全国,无数学子热血沸腾,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高兴。
高考恢复了!!!
这个消息是李建国从镇上开会带回来的,知青们听说,先是一愣,随即陷入狂喜状态。
下乡多年,终于有了能够离开这里的机会,即使不是那么轻易,至少给了众人努力的动力。
一时间,知青点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
胡德正开完会就来找谢黎,压抑着情绪,激动道:“这就是你说的调整?”
谢黎神色淡淡,颔首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不过,恭喜你,这两年的笔耕不辍,总算没有白费。”
胡德正亦喜亦悲。
谢黎不知道,在这条消息传来之前,他已经得到了钱兰香父亲的推荐,获准明年去上工农兵大学,这也是他放弃了钱兰香,钱父给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