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狗看到这个评价,两眼一闭,什么心思也没了。
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身体孱弱,营养不良”后面四个字,没有变成“命悬一线”之类的话。
生命值在打狗之前是67,打完一架变成62,这都大半天了,怎么才回到71?
为了验证任务情况,丢了五点生命值,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就特么五点经验……
想到了这里,李大狗心里一突,那死狗晚上会不会过来寻仇?
这一想,赶紧挪动着爬了起来,走向房门。
“他妈的,里面居然没有门栓。”
借着些许微光,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缺了脚的凳子。
李大狗呸了一声,把手中木棍撑在地上,顶在房门中冒下面。
双手抓着房门中冒凸起处,轻轻试了一下,还算牢固,又加大力度,觉得还算保险。
“得,今晚只要不主动作死,小命是可以保住了。”
“明天呢?……就让明天到来吧。”
再次变为不如狗的李大狗,挨着房门就地一躺,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尽快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李大狗真的睡着了,睡眠中的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儿童之时,还在农村的那些时光,他不再是李大狗,再次成为了路不平。
儿童时期的路不平。
在那座南方小村的最西面,有一个孤零零的矮房子,矮房子里面住着一位矮小瘦弱,孤零零的老婆婆。自路不平记事起,她就一个人住在那个破败的小房子里面。
她的年龄看起来比那房子还要老。
老婆婆的牙齿早已掉光,也不曾有过假牙,这使得她的下巴往脸颊深深地缩了进去,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黝黑脸孔,显得短小而不协调。看上去就像一颗挂在枝头上,风干了的圆茄子。
虽然她已经老得提不起锄头,却时常能看见她拄着一根木棍,挎着一只小花篮,佝偻着身子在田土或路上缓缓挪动。或拾稻穗豆荚,或捡花生地瓜,或者,什么都没有。
这一度让小时候的路不平,遇见她的时候感到害怕。
尽管那个老婆婆每次看到他,都会尽力抬起比她驼起的背部还要低的脑袋,咧开那张没有牙齿的嘴巴,露出明显讨好的无声笑容。
有时候她枯瘦如柴的手中,还会捏着两块饼干或者糖果,颤抖着用力递向他。
尽管年幼的路不平会嘴馋零食,可依旧不能抵消对她的害怕,不能让他感到安心,只想尽量躲开。
因为她的年龄最大,所以村里人都称呼她老太婆,直到现在,路不平也想不起她姓什么,更别说叫什么名字。
当然她的儿子和儿媳并不这么称呼,他们喊她老不死的,或者死老太婆。
是的,她有个儿子,也有儿媳。只是他们一家住在村子的另一头,在两百多米远的一座房子里。
房屋足有两层半,很大也很宽敞,这在当时的村里并不多见。不远处还有一间新修的牛舍。
据说他们为此欠下不少钱。
老不死的死老太婆终究还是死了。
在路不平六岁的时候,在一个和煦的春天,一个凉爽的夜晚,安静平和又孤独的死了。
之后,她那三四天才看她一次的儿子,操办了一场热闹的葬礼,请了大半个村的人,吃吃喝喝,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三天之后才风光大葬。
也在那一年的夏末,路不平转学去了县里。
过年回家的时候,发现那个破败的小房子已然倒塌了两面砖墙。
泥土瓦砾洒了一地,占据了大半的村道。
又过了一年,剩下的两面砖墙也跟着倒塌下去。砖土堆积凸起,慢慢长满了草,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坟包。
这些本该模糊的记忆,此时犹如高清影像,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如昨,甚至能够想起断壁残垣内,发黄的枯草和寒风中抖动的蜘蛛网。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理,这一刻却让路不平感到莫名的恐惧和悲哀。
他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却不敢睁开眼睛。
他不敢细想,在那个世界自己死后,爸妈的晚年是否也和那位老婆婆一样。
或者更加糟糕。
至少她还有个儿子为她送终。
这一刻,他深切理解了一句话——父母健在,死亡与我们隔了一道墙,父母逝去,我们将直面死亡本身。
其实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
甚至更加深刻。
两道泪痕无声划过脸颊。
这两天来,他一直刻意不去回想前世的事,悲伤却在不经意间,如潮水般塞满了他的心怀。
“妈,爸……”
低沉的呜咽,断断续续,像是寒风中被人抛弃的小猫。
路不平终究没有睁开眼睛,看一下这间昏暗囚牢。
他不喜欢李大狗这个名字,就像不喜欢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路不平再次入睡。
迷迷糊糊间,感到心神一震,路不平再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