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妇人脆生生答应,重新拿出两个干净海碗,道:“紫苏饮十五文,五苓大顺散二十三文。”
“很好,越贵说明越苦。”李大狗暗暗揣着坏心思,从怀里摸出昨晚收起的那一串钱。
数出七十三文钱,放在妇人身边的一个盒子旁。
盒子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铜钱,黄灿灿的,煞是好看,银子却是一块也没有。
妇人已经装好香饮,放在一个黑底红漆的木制托盘上面,笑盈盈双手端起,递给李大狗。
“钱在这里,你清点一下。”李大狗先往盒子旁边一指,这才接过托盘,往城隍庙方向走去。
一股药香味扑鼻,李大狗暗暗点头,就是这个味,一会别让老吴失望才好。
路上人多,碗里盛得又满,纵然他双手稳当,也花了一刻钟才看到吴承道的算命摊位。
远远瞧见老吴这家伙,舔着老脸,向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打招呼,双手比划勤快,示意对方过来坐一下。
奈何小娘子眉眼俏笑,摆手示意不用,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悠然离去。
吴承道脸色顿时黯淡几分。
看得李大狗内心发笑,果然是个老不羞。
若非想着以后可能还需向他打探消息,李大狗才不愿辛苦走一遭,为他送上香饮。
李大狗走得近了,吴承道才发现他,瞧见到他手上托盘,脸色瞬间好看许多。
“这位小友有心了,老夫正自口干舌燥,一碗五苓大顺散,正合适老夫这个年龄,小友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吴承道呵呵一笑,向徒弟一颔首,厚脸皮的收下了。
连称呼也从客官变成了小友。
李大狗一愣,“说好的岭南凉茶同款味呢?莫非自己失算了。”
“吴老哥不用客气,以后或许还有请教你的机会。”李大狗轻咳一声,把托盘交给清秀少年,顺便把自己辈分也涨了一截。
“哦…这样啊!”老吴脸色不变,依旧带笑,就像听到了银子作响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尾音拉的老长。
手指往旁边一点,接着道:“不知小友,尝过斜对面李记铺子的生煎没有,皮薄馅多汁水足,外边面皮嫩而弹牙,底部焦黄酥脆,味道相当不错。搭配曹记铺子的香饮子,值得一试。”
不愧是吃货,来这里摆摊没几天,对好吃的门儿清。
托盘和碗也没写“曹记二字”,居然被他一眼看了出来,金风楼伙计的话果然没错。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尝试一下,且稍等片刻。”李大狗闻弦知雅意,已经请了饮子,也不在意买些生煎。
吴承道含笑点头,看着他往李记生煎走去,招呼少年坐下,道:“来,徒儿坐下吃饮子。”
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对面的凳子空着也是空着。
李大狗在李记铺子,花了三十六文,买了三份鲜肉生煎,用三个纸袋装着,回到了吴承道的铺子上。
清秀少年在自己师傅面前,虽然比较活泼,有其他人的时候,却很有礼貌,起身就要把凳子让给李大狗坐。
李大狗伸手阻止,把两份生煎放到两人身前。
询问了一下生意怎么样,得到‘还不错’的回答,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吴承道聊着天。
这家伙不亏是个老手,随意敷衍一句,就开始点评过路的诸位小娘子。
也不怕教坏自家徒弟。
“瞧那位姑娘,五官长得玲珑小巧,手指如葱,是个小骨架的人,唯有一双脚,几乎赶上男子脚大,有些不美。”
…这也能看得出来?
“那位小娘子,腰肢柔软,臀部浑圆,一双腿又长又直,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能把人魂儿荡走。”
“哎呀…那位小娘子就更不得了,肤白貌美,眼睛和春水一般,偏偏两个酒窝笑起来俏皮的紧,两项对比别有风味,啧啧……”
然后转向李大狗,问道:“是不是和曹记香饮铺子的老板娘有点像。”
李大狗多听少说,闻言点了点头。
吴承道嘿嘿一笑,一副我很懂你的样子,道:“所以你的生煎现在不吃,是想带到曹记铺子,慢慢瞧别人媳妇儿?”
“不要胡说,我是口干,要与香饮一起吃。”李大狗赶紧否认,一副我们不一样的表情。
吴承道当然不信,呵呵一笑,继续吃喝。
或是怕影响以后生意,吴承道点评的话,说的很轻,嘴上一边吃喝,一边谈笑,显得有点猥琐。
那清秀少年,多半是听惯了这些话,也不脸红,自顾埋头吃东西。
李大狗觉得老吴是个妙人,肚里货色不少,许是说书人的缘故,点评起这些风情不一的女子,那叫一个妙语连珠。
从着装到发饰,从容貌到仪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比那些“卧槽,牛逼…”、“漂亮正点…”之类的匮乏言辞,有趣的多。
一份生煎吃完,喝下最后一口五苓大顺散,吴承道用袖口轻轻擦了一下嘴巴,道一句“多谢小哥款待,等哪天生意好了,老夫请你上金风楼吃一顿好的,那里的螃蟹鱼虾着实可以,就是太贵了些。”
“好说,我就先走了。”李大狗颔首,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这老不羞的,离还债还有蛮长一段日子呢。